第258章 钟楼下，火种在发芽

第258章 钟楼下，火种在发芽

红旗路14号，也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育才小学旧址，在地图APP上显示的是一片令人心安的“待拆迁”灰色区域。

但苏小满作为一个重活一世、又在互联网大染缸里泡过的老油条，深知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薛定谔的废墟”。

她盯着那张从供电局系统里“借”出来的用电图表，那条坚挺向上的耗电曲线简直比她A股账户里的绿光还要刺眼。

一个明明已经在那份拆迁文件里被标注为“危房、勿近”的死地，每晚凌晨两点到四点的耗电量，居然能供得起两个比特币矿场。

这哪里是废墟，这分明是个披着鬼屋皮囊的非法数据基站。

“咱们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苏小满一边把那件有点泛黄的蓝白校服套在身上，一边对着镜子扯了扯有点紧的领口，“不过这回咱们不当武松，咱们当‘鬼’。”

为了把这场潜入行动包装得人畜无害，苏小满祭出了最土但也最管用的借口——怀旧青春。

五套从学妹那儿淘来的旧校服一上身，再加上陈知遥那张天生自带忧郁滤镜的脸，和周晚那一脸没睡醒的茫然，活脱脱就是一个名为“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野生剧组。

林潇潇则是这次行动的MVP，她手里那份盖着鲜红公章的“青少年创伤记忆空间重建课题外调许可”，足以让看门的大爷即便觉得不对劲，也不敢跟这个一口一个“省厅直属项目”、“心理干预模型”的“林老师”硬刚。

看着林潇潇在校门口跟保安大爷把牛皮吹上天，苏小满不得不感叹，这姑娘当年的茶艺如今全转化成了职场忽悠术，真是物尽其用。

趁着林潇潇在前门吸引火力，苏小满和顾昭早已摸到了废弃礼堂的侧面。

顾昭那一身腱子肉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他像只灵巧的黑豹，三两下翻上气窗，随后伸手把苏小满也提溜了上去。

落地的瞬间，苏小满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下巴。

没有预想中的蜘蛛网和烂桌椅，礼堂内部被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正在低声嗡鸣的黑色机柜。

那些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在黑暗中疯狂闪烁，像极了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这里居然装着一套完整的服务器阵列，脚下的地板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热气——地热系统还在全功率运转，只为了给这些机器降温。

“好家伙，这电费怕不是能买下半个学区房。”苏小满咋舌，目光锁定在中央讲台上那台还在工作的老式投影仪。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张空白的心理测评问卷，光标在虚空中幽灵般地闪烁。

苏小满快步走上讲台，手指摸索过布满灰尘的木沿。

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东西。

她在讲台内侧摸到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用力一按，“咔哒”一声，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老式磁带，标签上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H09最终陈述”这几个字依然像针一样扎进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隔壁教室传来陈知遥的一声低呼。

苏小满和顾昭对视一眼，迅速撤离礼堂，顺着走廊摸进了那间教室。

陈知遥正站在黑板前，手像是被烫了一样悬在半空。

那块本该钉死在墙上的黑板，此刻因为机关松动，露出了后面的一扇暗门。

那不是普通的墙壁，而是一面刻满了名字的墓碑。

密密麻麻的划痕布满了整面墙，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日期和编号。

苏小满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在墙角最不起眼的位置，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满，6岁。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原来早在她还只会要糖吃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别人培养皿里的观察对象。

“这根本不是什么教学楼，”苏小满咬着牙，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笔尖飞快地在纸上临摹那些名字的排列方式，“这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

随着笔尖游走，她发现这些名字的分布居然呈现出某种地理规律。

连接这几个名字密集的点，得出的图形竟然覆盖了全市七所曾经设立过“心理干预试点”的中学。

这哪是什么纪念墙，这分明是一张反抗者的联络网！

而在所有名字的最顶端，也就是她母亲当年任教时常站的位置，刻着一行力透纸背的字，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别信标准答案。

“别看了！”一直沉默的周晚突然跪倒在地，手指发疯似地抠进地板缝隙里。

她的指甲崩断了，血丝渗出来，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颤抖着从那条裂缝里夹出了一张只剩下一半的照片。

照片边缘已经被烧焦了，画面上是年轻时的苏母，怀里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六岁苏小满。

背景是这所小学的升旗台，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比着傻气的剪刀手，而在她们身后的黑板上，正是那句振聋发聩的口号——我们要记住名字。

“那天……我就躲在那棵大树后面。”周晚把那张残片死死捂在胸口，眼泪无声地把衣襟晕湿了一大片，“你们笑得好大声。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是可以不怕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的。”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紧接着是尖锐的刹车声。

车灯刺破了清晨的薄雾，两道强光像利剑一样扫过空荡荡的走廊。

“有人来了，还是不开警笛的那种。”顾昭迅速关掉手电，把众人拉进阴影里。

苏小满动作极快地撕下那页画满线索的速写纸，折叠两次塞进内衣夹层，低声喝道：“走消防通道！敲墙密码按‘H09’的摩斯码顺序，那是老妈留下的后门！”

五人像受惊的猫一样贴着墙根溜进黑暗的楼梯间。

刚转过拐角，楼道里就响起了杂乱且沉重的脚步声——那绝对不是保安大爷能走出来的动静。

回到老秦拳馆地下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副刚才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样。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汗味和尚未散去的紧张感。

苏小满坐在那张堆满杂物的旧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卷从讲台暗格里顺出来的磁带。

她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台不知是哪个年代遗留下来的随身听，按下开舱键，把那卷承载着二十年前真相的磁带塞了进去。

“咔哒”一声，舱门合上。

苏小满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播放键上方，微微有些发抖。

她转头看向围坐在身边的伙伴们，顾昭冲她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得像是一堵墙。

这一按下去，或许就没有回头路了。

但正如老妈墙上留的那句话——去他妈的标准答案。

指尖落下，磁带轮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