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妈妈，这次轮到我救你

第257章 妈妈，这次轮到我救你

便利店货车里的空气混浊得像发酵了一周的面团，除了陈旧的纸张霉味，还弥漫着一股红牛空罐和关东煮汤底混合出的怪味。

苏小满揉了揉几乎要粘连在一起的眼皮，屏幕上的电子档案被她翻到了底。

那份被标记为“绝密”的H09号文件夹，简直就是一枚迟到了二十年的深水炸弹。

原来那个在她记忆里只会温柔织毛衣、说话轻声细语的妈妈，在九十年代末竟然是省教育厅重点培养的心理学“明日之星”。

档案里附带的一份学术会议记录上，妈妈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连串闪瞎眼的头衔，而那个让她身败名裂的转折点，仅仅是因为她在研讨会上公开发难，把一沓数据甩在了当时还是业界泰斗的某位教授脸上，质问“青少年情绪矫正实验”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造人偶。

苏小满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僵住了。

她把那份举报材料的扫描件放大，再放大。

那熟悉的笔锋，那力透纸背的勾画方式，跟如今林潇潇手里捏着的那份“启慧科技”内部会议纪要上的批注，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当年那个道貌岸然、把妈妈踩进泥里的导师，就是现在这群穿着白大褂搞脑控的“叫兽”们的祖师爷。

这就不是什么意外事故，这是一场横跨两代人的蓄意谋杀。

“潇潇，别在那边对着镜子练眼神杀了，有活干。”苏小满抓起手机，声音哑得像吞了把沙子，“去翻翻那个老皇历，我要九十年代‘市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的所有废纸，哪怕是厕纸都要。”

林潇潇在那头大概正处于一种亢奋后的贤者时间，但一听这话，立马像是打了鸡血。

不得不说，这姑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半小时后，她顶着那个“省督查组实习生”的高大上头衔，愣是把那个看守档案室的老大爷忽悠得找不着北，说是要写一篇关于“心理学发展史”的歌功颂德型论文，成功混进了满是灰尘的地下室。

传回来的图片像素不算高，却足够让车厢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那是一本泛黄的实验日志，夹页里掉出一张黑白老照片。

年轻得让人心碎的妈妈站在一群面无表情的孩子中间，背后的黑板上用粉笔重重地写着一行字：我们要记住名字。

坐在后排角落的陈知遥突然发出一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呜咽。

她死死盯着平板上的照片，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屏幕上，把“名字”那两个字晕开了一片水渍。

“我妈……我妈以前做梦的时候老念叨这句。”陈知遥哆哆嗦嗦地从领口掏出一把钥匙，那是她回老家偷出来的，“床底下，有个画本，她说那是不能给别人看的怪东西。”

这一晚注定没人能睡得着。

陈知遥连夜让家里人翻出了那个密封在铁皮饼干盒里的素描本。

扫描件发过来的时候，苏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了。

整本画册里全是只有轮廓没有五官的孩子，像是一群游荡的幽灵。

唯独最后两页，线条突然变得清晰而有力：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高举着画笔，像是在挥舞一把剑；另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布娃娃，躲在阴影里向外张望。

下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备注：逃走的姐姐，和留下的我。

苏小满看着那幅画，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迅速变得锐利。

她把这些碎片全部拖进了视频剪辑软件。

愤怒是最好的燃料，而艺术是最高级的耳光。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车厢里只剩下鼠标疯狂点击的声音。

苏小满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把妈妈的抗争、陈知遥母亲的记录、还有她们这一代人的遭遇，全部揉碎了重组。

她画了一部十分钟的纪实动画，起名叫《被删除的名字》。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特效，只有黑白灰的压抑色调，和最后那一点刺破黑暗的红。

视频生成的进度条走到100%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小满把文件打包，发给了那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加密邮箱。

“老秦，让你的拳迷兄弟们别光顾着喊打喊杀，该干点文化人的事了。”她在微信里敲下一行字，“发到各大高校论坛，标题怎么劲爆怎么起，这方面你是专业的。”

她在微博上设置了定时发送：明天上午10:17。

那个钟楼停摆的时间，也是妈妈在那张老照片背面写下的日期。

配文很简单：我会让所有人看见，那些想让我们忘记的事。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简易行军床上昏睡的周晚突然动了一下。

苏小满几乎是弹射过去，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周晚的睫毛颤动着，像是蝴蝶极其费力地破茧。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惊恐尖叫，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里第一次有了焦距。

“姐姐……”周晚的声音轻得像雾，却清晰得可怕，“我梦见你妈妈了。她站在那个坏掉的钟楼下面喊你，她说……火种在那里。”

周晚挣扎着坐起来，抓过苏小满扔在旁边的铅笔，在速写本的空白页上飞快地画着。

线条凌乱却坚定，那是一个倒置的钟楼，指针疯狂旋转，而钟楼下方的门牌号被她刻意描黑——

红旗路14号，原明华市第三实验小学。

苏小满看着那个地址，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她的小学，也是这座城市最早的一批废弃校舍之一。

原来灯下黑不仅仅是个成语，它是一个精准的地理坐标。

最危险的地方，埋着最初的火种。

她抓起手机拨通了顾昭的电话。

那边秒接，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李然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醒着？”苏小满问，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弧度，尽管眼里全是寒意。

“没睡，等着给你点赞呢。”顾昭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却莫名让人安心，“无论你想干嘛，车已经加满油了。”

“我知道下一个战场在哪了。”苏小满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晨光把那座废弃小学的轮廓勾勒得像一座沉默的墓碑，也像一座待喷发的火山，“那里有些老账，得我们亲手去算一算。”

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打在周晚刚画完的那页纸上。

随着光影移动，那页原本只写着“毕业纪念册”标题的空白处，仿佛显影墨水一般，在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三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