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我们不交答卷

第259章 我们不交答卷

伴随着磁带轮转动的摩擦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穿过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个充满汗味和霉味的地下室里炸开。

没有预想中的哭诉或遗言，苏映雪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背脊发凉。

我是苏映雪，编号H09。

如果这段声音还能被听见，请告诉孩子们——心理测评不是治病，是洗脑。

他们用情绪稳定当标准，实则清除所有质疑者。

在这套算法里，愤怒是病毒，反抗是乱码，我拒绝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所以我会被观察一生。

录音的最后没有告别，只有一阵急促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那不是杂音，那是苏小满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这是《小满与晚晚》那首童谣的前奏拍子。

苏小满死死盯着还在空转的磁带盒，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嘴角却硬生生扯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弧度。

原来老妈不仅留了后门，还把钥匙藏在了她每天哼唱的儿歌里。

这哪是什么温柔的母亲，简直是那个年代最硬核的赛博朋克战士。

也就是这一瞬，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了，又迅速重组。

她没时间伤春悲秋，那是留给偶像剧女主的戏份。

她一把抓过旁边的数位板，笔尖在屏幕上划拉出刺耳的摩擦声。

既然老妈留了钥匙，那这扇门，今天必须踹开。

最终章动画《被删除的名字》需要重绘。

苏小满的手快得像是在弹奏野蜂飞舞，她把那段敲击声的波形图具象化，融入了画面的背景里。

屏幕上，母亲的身影不再是那个被带走的受害者，而是化作了一个提着马灯的引路人。

她穿行在三代人的校园里，最后停在那面刻满名字的墙前，伸手点亮了第一个名字。

渲染，导出，生成离线包。

苏小满把一堆指甲盖大小的内存卡拍在桌子上，抬头看向李然：学长，考验你这混世魔王人脉的时候到了。

网线会被掐断，但人腿跑不断。

我要这东西像病毒一样，在断网的情况下也能铺满全市。

李然抓起那把内存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心，高校骑行社团那帮牲口正愁没地方发泄过剩的荷尔蒙。

我们搞了个人力传递链，一人负责三公里，接力送货。

这年头，最原始的才是最安全的，这叫物理层面的去中心化。

这时候，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林潇潇突然把一份文件投影到了墙上。

那是一份起草好的《自主心理声明书》，上面的条款霸道得像是甲方爸爸的免责声明。

光靠传播真相不够，我们得让系统死机。

林潇潇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透着一股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狠劲，明天就是所谓的归零日测评，如果所有人都交白卷呢？

她指着那个改良版的问卷系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在明华中学的后台植入了一个小补丁，只要学生在最后一栏写下我有名字，这张卷子就会被系统判定为无效数据。

当无效数据超过阈值，整个测评模型就会因为逻辑冲突而崩溃。

他们迷信大数据，那我们就喂给他们一堆乱码。

这招绝了，简直是给人工智能喂了一口芥末。

苏小满忍不住想给这位前闺蜜点个赞，这才是心理学高材生的正确打开方式，直击系统的痛点。

安全问题交给我。

一直靠在门边没说话的顾昭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他也没多解释，只是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定位点。

这哥们动用了他以前在拳馆的所有关系，把那七所试点学校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退役的拳手、混迹街头的小贩，此刻都成了最好用的流动哨。

他还搞了一套简易的震动代码，一旦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靠近，手机就会按频率震动预警。

在这场信息战里，他们用最土的方法，织了一张最密的网。

行动前夜的风有点凉，吹得人头脑发涨。

天台的风把顾昭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把一枚磨得发亮的金属片塞进苏小满手里。

借着月光，苏小满看清了那是一枚拳击比赛的金牌，背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串数字——那是她的生日。

顾昭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这是我在拳馆赢的最后一块牌子，本来想熔了给你打个戒指，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要是我明天进去了，你就把这个交给电视台那个姓王的记者，他欠我个人情，见牌如见人。

苏小满攥着那块带着体温的金属，想骂他乌鸦嘴，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

她没说话，只是踮起脚，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头，把那块金牌揣进了离心口最近的口袋里。

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但有些东西已经醒了。

苏小满独自坐在画板前，完成了《毕业纪念册》的最后一笔。

她把母亲录音里的那个敲击节奏，转化成了一组看似无序的装饰波纹，印在了每一页的页脚。

合上册子的时候，她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次我不画结局了，笔在大家手里，结局我们自己写。

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第一班早班公交车缓缓驶过昏暗的街口。

苏小满走到窗前，看着那辆车身上贴着的巨幅广告——那是她花光了积蓄偷偷投放的。

画面是黑白的，极简，却极具张力：一双少女的手撕开了标准化的答卷，露出了底下鲜红如血的四个大字——我们不交答卷。

车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像是一把利刃切开了这座城市的伪装。

苏小满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一点点逼近那个决定命运的刻度。

距离归零日系统启动，还有五小时十七分。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一，没人知道，一场关于名字的战争，已经把导火索烧到了火药桶的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