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倒计时藏在心跳里
展览车内弥漫着速溶咖啡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怪味,那是通宵熬夜特有的气息。
苏小满盯着周晚那幅潦草的《倒置钟楼》,眼睛酸涩得像刚被洋葱熏过。
钟楼倒置,指针停摆。
这根本不是什么抽象派艺术,也不是邪教图腾。
她把那张纸猛地拍在母亲留下的笔记本上,指尖沿着那行关于“周期性复位”的代码滑过。
这玩意儿太眼熟了,就像每学期电脑课老师都会做的那个动作——一键还原。
所谓的“归零”,不是毁灭,是格式化。
苏小满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市教育系统的公开招标公告。
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惨白。
这帮人藏得还没食堂阿姨的手抖技巧深。
负责全区服务器维护的“启慧科技”,法人代表姓王,正是宁园那位满嘴仁义道德的院长的亲小舅子。
这一刻,所有散落的拼图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每三年一次的“数据清洗日”,把那些不听话的、特立独行的、所谓“有瑕疵”的心理档案统统抹平,重置成标准化的出厂设置。
“他们不是疯子,”苏小满抓起电话,声音冷得像冰镇过的手术刀,“是早有预谋的系统性清洗。”
电话那头的林潇潇正蹲在明华中学的心理档案室里,为了伪装到位,她甚至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被导师压榨到发际线后移的苦命实习生。
“收到。我现在觉得这地方比鬼屋还吓人。”林潇潇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数据线插入主控电脑。
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被标记为“情绪不稳定”的学生档案里,所有的答题轨迹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完美对称。
就像是有人拿着尺子,硬生生把这些孩子的心路历程画成了直线。
这种机械性的反应模式,只有一种解释——他们被某种外部程序“修正”过,活生生被修剪成了不会出错的盆栽。
“数据包太大了,直接传会触发警报。”林潇潇咬咬牙,把文件后缀名改成了“.pdf”,塞进了一个名为“关于青少年心理韧性构建的毕业论文终稿(打死不改版)”的文件夹里,然后点击发送至导师邮箱。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角,老秦废弃拳馆的地下室。
这里的空气里常年混杂着跌打酒和霉味,但今天多了一股火药味。
投影仪嗡嗡作响,将苏小满重绘的那幅《小满&晚晚》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看麦田。”苏小满拿着一支激光笔,指点着画面中那些看似随意的金色光痕,“这不是光影特效,这是二进制。”
画面中,两个小女孩脚下的光点长短不一,排列组合成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字符。
这是苏小满逆向推导出来的结果,也是当年母亲留下的后门密钥。
“但是……这不对。”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陈知遥突然开口,声音细若蚊蝇。
她看着那幅画,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我记得……妈妈带我去做测试的时候,屏幕会闪红光。”
全场安静了一秒。
苏小满猛地回头:“什么红光?”
“就是……输入完名字之后。”陈知遥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如果不害怕,如果不哭,红光就不会亮,机器就不动。”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小满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套该死的系统,它要的不是冰冷的密码输入,它要的是生物反馈!
它像个吸血鬼一样,必须检测到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恐惧、悲伤或者绝望,才会开启核心权限。
原本的黑客入侵计划瞬间成了废纸。
“也就是说,我们得有人在现场,还得连上那台机器,给它‘喂’点情绪?”李然听得直嘬牙花子,“这哪是黑服务器啊,这是献祭吧?”
顾昭一直靠在沙袋旁没说话,此时他掐灭了手里的烟,眼神锋利得像拳台上的钟声:“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系统需要情绪反馈才能开门,那我们就给它制造点动静。”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老秦的号码。
几分钟后,三个身材魁梧、看起来能倒拔垂杨柳的“维修工”就位了。
这几位都是退役的拳手,平时在老秦那儿当陪练,演技虽然烂,但那身板往机房门口一站,比防火墙还管用。
“李然,你带人在外围。一旦里面警报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监控电缆给我拔了,然后在那几个排风口放烟。”顾昭在简易地图上画了几个圈,“记住,要是有人问,就说是线路老化引发的短路,我们在进行紧急抢修演练。”
“演戏我在行,只要别让我背台词就行。”李然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行动定在三天后。
那是心理系统“归零”的前夜,也是整个城市防御最松懈的时候。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磨人。
苏小满坐在画板前,手里捏着一根炭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画纸上是《毕业纪念册》的最后一页草图:教室的窗外,两个背影并肩而立,黑板上只写着那句虽然俗套却无比有力的话——“我们没有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拍下这张未完成的草稿,点击发送。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顾昭站在一面脏兮兮的镜子前,脖子上挂着那块在那条充满恶臭的下水道里曾塞给她的金属铭牌。
他对着镜子比了一个随意的“OK”手势,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痞气。
没有煽情的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表情包:一只戴着拳击手套的小狗。
窗外,厚重的云层开始在城市上空堆积,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低沉得像是命运重启前的倒计时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