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寅时三刻,常潇宁已立在猎场辕门前。
玄甲映着残月寒光,他按刀巡视防线,每一步都踏得积雪咯吱作响。昨夜兵部急报,假使者团残党可能混入了猎场杂役中。此刻三百亲兵已封锁各要道,却仍压不住他眉间那道皱痕。
"将军。"亲兵统领小跑过来,"东侧箭楼发现火药痕迹。"
常潇宁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狼首纹——这是徐熙昭用熔掉的昭阳剑余料给他打的。"派两队弩手占住制高点。"他顿了顿,"夫人到哪了?"
"徐大人刚过第二道辕门,被太后召去了凤帐。"
常潇宁微微颔首。今晨离家时,徐熙昭特意换上那件芙蓉纹骑装,袖中暗袋里装着解毒药——是照昭阳剑毒配方反向研制的。铜铃在她腕间轻响的模样,让他想起青峪关决战前夜,她也是这样叮叮当当地整理暗器。
号角声突然撕裂黎明。常潇宁猛地转身,看见猎场东南角升起狼烟——正是文书上朱砂圈注的位置!
"玄甲营随我来!"他纵马疾驰时,铁甲碰撞声惊起满林寒鸦。远处观礼台已乱作一团,文官们的惨叫声中,十余道黑影正扑向明黄华盖。
常潇宁在马上张弓搭箭,三棱箭簇撕开寒风,将最前面的刺客钉在地上。第二箭还未射出,坐骑突然人立而起——绊马索!他滚鞍落地瞬间抽刀,寒光闪过,三条套索齐齐断裂。
"护驾!"常潇宁横刀挡在御前,亲兵们迅速结成盾阵。刺客的弯刀砍在铁盾上火花四溅,突然有人抛来几个陶罐,刺鼻的火油味弥漫开来。
"退后!"常潇宁暴喝一声,扯下披风浸入雪水。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回到青峪关那个晨雾弥漫的战场。湿透的布料刚展开,火箭已呼啸而至,在披风上烧出焦黑的洞。
一支冷箭穿透烟雾直取皇帝咽喉。常潇宁来不及挥刀,竟直接伸手去抓!箭簇撕开铁护腕,在他掌心犁出血沟,终究在距龙袍三寸处僵住。
"常卿!"皇帝失声惊呼。常潇宁却已反手掷出染血的箭,百步外一名弓手应声坠树。更多的刺客从雪地里暴起,他们竟一直埋在雪下!
......
徐熙昭在凤帐中捏碎了茶盏。
太后刚说起猎场往年趣事,她腕间铜铃突然疯狂震颤。几乎同时,东南方传来爆炸声,帐外瞬间乱成一团。
"臣妾告退!"徐熙昭顾不得礼仪,掀帐冲出时正看见常潇宁徒手抓箭的一幕。她瞳孔骤缩——箭头上泛着的诡异绿色,与昭阳剑毒如出一辙!
"夫人小心!"两名宫女突然拔刀刺来。徐熙昭旋身闪避,昭阳短剑出鞘如电,割开一人喉咙,另一人却被她踹向侍卫——要留活口!
她奔向观礼台的路上不断有杂役暴起发难。短剑染血七次后,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徐熙昭猛地仰头,看见猎场边缘的瞭望塔上,有个戴狼首面具的人正张弓搭箭。
箭指的方向,常潇宁正被五名刀手围攻,后背空门大开!
徐熙昭扯下腰间玉坠奋力掷出。玉佩击中二十步外的铜锣,巨响引得常潇宁本能侧身。毒箭擦着他肩甲掠过,深深没入雪地。
夫妻隔空对视一瞬。常潇宁突然刀交左手,右手从亲兵背上抽出一杆长枪。徐熙昭会意,短剑突然掷向地面——剑尖精准刺入暗藏的绊索机关!
"破!"常潇宁怒吼着掷出长枪。枪杆在空中弯成惊心动魄的弧线,穿过整个猎场,将塔楼上的弓手连人带甲钉在柱上。
......
日暮时分,常潇宁单膝跪在御前复命。他左臂的箭伤草草裹着,血渗透白布滴在金砖上。
"爱卿平身。"皇帝亲手来扶,"太医说箭上淬了毒..."
"不妨事。"常潇宁看向帐外——徐熙昭正与太医低语,手里拿着从他伤口取出的箭头。"臣妻通晓此毒。"
帐帘突然掀开,徐熙昭疾步走来跪下:"陛下,刺客招供了。他们要在子时引爆埋在猎场下的火药。"
常潇宁豁然起身,铁甲哗啦作响:"请旨全城搜捕!"
"不急。"徐熙昭却按住丈夫染血的护腕,"臣妾在太后那儿见到新进宫的冰雕,内务府记录是三天前由北境商队敬献..."
常潇宁眼中精光暴涨:"冰里藏火药!"他转向皇帝,"猎场冰雕都在哪?"
"东南角戏台..."皇帝话音未落,常潇宁已冲出大帐。
徐熙昭追出去时,看见丈夫正徒手劈开一座两人高的狼形冰雕。甲胄上冰碴与血混在一起,他却浑然不觉,从冰芯里挖出个陶罐。
"找到了!"常潇宁高举陶罐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青峪关举起胜利旌旗。徐熙昭突然发现,他虎口那道为救自己留下的旧伤,正与掌心新伤叠成十字。
是夜,十二座冰雕被尽数破除。常潇宁亲自押送俘虏经过凤帐时,听见里头传出徐熙昭的声音:
"...铜铃预警的不是毒箭,是冰雕融化的水滴声。"
他驻足帐外,看着妻子在灯下摆弄机关图的剪影。铜铃随她动作轻响,像首温柔的小调。
回府的马车上,常潇宁终于卸甲。徐熙昭为他包扎时,发现丈夫掌心伤口里嵌着些冰蓝色晶体。
"不是昭阳毒。"她挑出晶体对着灯看,"像是...北境寒矿?"
常潇宁突然握住她的手指向窗外。月光下,一队神秘车马正悄悄驶向皇陵方向,车辙印深得不正常。
"明日..."将军声音沙哑,"为夫要去趟兵部档案库。"
徐熙昭腕上铜铃轻轻一颤,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