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常潇宁已经站在兵部档案库的阴影里。
他指尖拂过积灰的卷宗架,停在一册《永和七年皇陵修造录》上。翻开泛黄的纸页,某处记载被朱砂划了细线:"征北境寒矿三百斤,熔作地宫封石"。
"将军。"亲兵统领在门外低声道,"工部刘主事带到。"
常潇宁合上册子,铁护腕在案几上磕出闷响。被押进来的瘦小文官抖如筛糠,直到看见摊开的档案才突然僵住。
"本将只问一次。"常潇宁用刀鞘挑起那人下巴,"寒矿究竟用在了哪?"
刘主事喉结滚动,突然咬向衣领。常潇宁比他更快,铁指钳住两颊一错——藏毒的槽牙当啷落地。
"带他去看看冰雕。"将军对亲兵摆手,自己却转向墙角沙盘。皇陵微缩模型上,几处标记与昨夜神秘车马的行进路线完美重合。
......
徐熙昭在太后宫里嗅到了寒矿的气息。
"这簪子是新打的?"她假装好奇地碰触老妇人鬓间的蓝宝石簪。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腕间铜铃微微震颤——与常潇宁伤口里的晶体同源。
太后笑着摘下簪子:"北境上月进贡的寒玉,哀家命人......"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徐熙昭借倒茶之势瞥向窗外,看见几名侍卫正拖走一个不断挣扎的宫女。那宫女手腕上,赫然纹着狼首图腾!
"娘娘。"徐熙昭突然跪下,"臣妾请旨查验近日入宫器物。"
老妇人眼神骤然锐利:"你怀疑哀家身边有脏东西?"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簪尖,"常夫人,有些秘密还是永远埋着好。"
徐熙昭低头称是,袖中短剑却已出鞘三分。出宫时她特意绕道尚服局,果然在记录簿上看到寒玉簪的呈递者——内务府新来的掌案太监,姓莫。
"莫擎的莫。"她轻抚腕间铜铃。猎场刺客招供时说过,双生子有个幼弟早年被送进宫......
......
常潇宁一脚踹开地宫石门时,寒气扑面而来。
三百斤北境寒矿根本不是什么封石,而是铸成了十二尊等身人像——全是昭阳公主模样。冰蓝晶体在火把下泛着幽光,每尊像心口都刻着"徐氏妖女"的咒文。
"将军!"亲兵突然惊呼。常潇宁转身,看见地宫角落堆着数十个陶罐,与猎场发现的火药罐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墙上地图,详细标注着京城所有水井位置。
"他们要毒水源......"常潇宁突然拔刀劈向身后。金铁交鸣声中,一个戴白玉面具的瘦小身影显形,手中短刀距他后心仅三寸。
"常将军好身手。"太监阴柔的嗓音在地宫回荡,"可惜比你父亲当年还是差些。"
常潇宁瞳孔骤缩。二十年前先帝遇刺案,他父亲正是为挡这一刀而死!
"莫公公。"他刀锋直指对方咽喉,"或者说...双生子的三弟?"
回答他的是突然坍塌的穹顶。常潇宁纵身扑向亲兵,巨石擦着铁甲砸在地上。烟尘中,莫公公的笑声渐渐远去:"明日辰时,看着你夫人送命吧......"
......
徐熙昭在府中等来的是个血人。
常潇宁半边身子覆着冰霜,却坚持自己走回卧房。关上门才喷出一口血,寒晶在血沫里闪着蓝光。
"皇陵地宫...十二尊寒玉像..."他死死攥住妻子手腕,"明日...辰时...他们要对你......"
徐熙昭突然扯开他衣襟。寒毒已蔓延至心脉,皮肤下蛛网般的蓝纹正缓缓跳动。她毫不犹豫割开自己手掌,将血滴在他伤口上——当年昭阳剑毒留下的抗毒体质,此刻成了救命良药。
"听着。"她包扎着丈夫伤口,声音比北境寒矿还冷,"太后簪子上也有寒毒,我怀疑..."
常潇宁突然暴起,带着满身绷带撞开窗户。院墙上黑影一闪而逝,但将军的刀更快,刺客被钉在梧桐树上时,手里还捏着淬毒的吹箭。
"调虎离山。"常潇宁拔出刀,"他们真正要的是......"
两人同时变色。徐熙昭扑向暗格,常潇宁冲向书房——存放猎场机关图的铁匣不翼而飞!
"戌时三刻。"徐熙昭看着地上水渍痕迹,"他们从水渠进来的。"
常潇宁抹了把脸上血水,突然想起地宫墙上那些水井标记。"全城水井..."他声音嘶哑,"明日辰时..."
铜铃突然疯狂作响。徐熙昭按住手腕,眼中闪过决绝:"备马,去皇陵。"
"你的计划?"
"他们偷走的图是假的。"徐熙昭从发髻抽出一根银簪,"真图在这里。"
常潇宁大笑,牵动伤口又咳出血沫。他抓起铠甲时,妻子已经挽好头发,昭阳短剑在烛光下宛如新月。
"这次我在明。"将军系紧佩刀。
"我在暗。"夫人藏好银簪。
院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玄甲营精锐尽出,火把连成长龙,照亮了去往皇陵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