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的清晨，徐熙昭是被铠甲碰撞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时，常潇宁已经披挂整齐站在床前，玄铁甲映着晨光在墙上投下巍峨剪影。见妻子醒来，这位刚被擢升为镇北将军的夫君单膝跪地，将一枝带霜的红梅放在枕边。
"吵醒你了？"常潇宁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点校场点兵时的肃杀，"兵部急报，北境使者提前入京了。"
徐熙昭撑起身子，左手腕上的红绳铜铃叮咚作响。这是常潇宁从北境带回来的驱毒铃，自青峪关一战后就再没离身。她突然注意到丈夫眉宇间凝着寒霜——不是晨露，是真正的杀意。
"有变故？"
常潇宁解下佩刀放在榻边，刀鞘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昨夜巡防营在城东截杀了一队伪装商旅的刺客。"他摊开掌心，露出半枚碎裂的狼首玉符，"双生子旧部的信物。"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透过窗纸，能看到十余名玄甲亲兵已列队候命。徐熙昭这才发现，常潇宁的铠甲并非日常轻甲，而是全套的鱼鳞战甲，连护心镜都擦得雪亮。
"你要亲自去鸿胪寺？"
"本将奉旨接引使者。"常潇宁按住腰间刀柄，指节发白，"若真是那群豺狼假扮..."话未说完，院门突然被撞开。
"报——！"亲兵统领浑身是血扑倒在阶前，"鸿胪寺遇袭！假使者放火烧了客馆！"
常潇宁瞬间化作一道黑色旋风。徐熙昭只觉眼前一花，丈夫已纵马冲出庭院，数十铁骑如利剑出鞘。她抓起昭阳短剑追到门口，只见雪地上马蹄印深如刀刻——常潇宁是全力催马，连府兵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备马！"徐熙昭朝马厩喊道，却见老马夫惊恐地指着东南方——滚滚黑烟正从鸿胪寺方向腾起，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
常潇宁一刀劈开燃烧的梁木。
鸿胪寺正殿已成火海，假使者们褪去伪装，露出北境狼族的图腾纹身。为首的独眼汉子狂笑着射出毒箭，却被常潇宁旋身劈落。
"保护使团！"常潇宁怒吼着突入敌阵，战刀划出半月弧光。三名敌人同时捂着喉咙倒下时，他看到了被亲兵护在角落的真正使者——那位白发苍苍的北境长老胸前插着半截箭矢。
"将军...小心..."老者呕着血递出一封焦黑的信函，"他们...要刺杀..."
常潇宁单膝跪地接住坠落的老人，背后突然寒风骤起。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偷袭者的弯刀应声而断。正要补刀，却听屋顶传来弓弦震动——三支毒箭呈品字形射向他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绯色身影凌空掠过。昭阳短剑银光连闪，箭矢尽数折断。徐熙昭落地时红裙翻飞，腕间铜铃响成一片。
"东南角！"她短剑指向房梁。常潇宁会意，战刀脱手飞出，将潜伏的弓手钉死在柱上。
夫妻背靠背站立，四周敌人已倒下一半。常潇宁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发现妻子左手虎口的伤疤又渗出血来——那是昭阳剑毒的后遗症，每逢杀机必会发作。
"你退后。"他一把将徐熙昭推到亲兵阵中，自己抄起地上长枪突进。枪出如龙，所过之处血浪翻涌。当最后一名敌人被刺穿咽喉时，燃烧的房梁轰然塌落。
徐熙昭甩出水袖缠住丈夫腰间，常潇宁却反手扯断绸带，铁塔般的身躯硬生生扛住了砸向使团成员的梁木。火星四溅中，他肩甲下的旧伤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枪杆上，竟将玄铁染成了暗红色。
"常潇宁！"徐熙昭第一次在战场上失声喊出丈夫全名。她扑过去时，看见男人在烈焰中咧嘴一笑："将军府...羊肉汤...还热着么？"
......
太医包扎时，常潇宁始终端坐在军帐中，连麻沸散都拒绝服用。直到确认使者团幸存者被妥善安置，他才允许徐熙昭替他卸甲。
"下次..."徐熙昭咬着唇给他伤口上药，"别用身体挡梁木。"
常潇宁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铜铃叮当声中，将军的拇指抚过那道伤痕："夫人可知，为何我今日非要披全甲？"他解开护心镜，内衬里赫然缝着块焦黑的布片——正是当年徐熙昭在青峪关用来兜住火箭的浸水披风。
"为将者当冲锋在前。"他声音轻得像雪落，"但你的安危，永远是我的护心镜。"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送来的加急文书上，赫然画着皇家猎场的布局图，某处被朱砂重重圈起。徐熙昭与丈夫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莫擎临死的警告：
腊月二十，狩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