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峪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徐熙昭的三千玄甲已借着天光掩至关下。铁甲外覆着的粗麻布沾满露水,每一步都沉重异常。常潇宁蹲在水道入口处,指尖捻起一撮黑色粉末,在鼻尖轻嗅。
"火药是新配的,"他压低声音,"硫磺味刺鼻,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引爆。"
徐熙昭仰头望向关墙。本该高悬玄色宁字旗的旗杆上,如今飘着一面陌生的白幡,幡上狼首狰狞。她下意识按住腰间昭阳剑,剑鞘内的磁石正吸附着铠甲上的铁屑,发出细微的震颤。
"有埋伏!"
箭矢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常潇宁旋身挥枪,玄铁长枪舞成一道银轮,箭雨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徐熙昭拔剑出鞘,昭阳剑精准挑开几支直取要害的冷箭。
关墙上顿时骚动起来。"是昭阳剑!""昭阳公主的剑怎么会在她手里?"
混乱中,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身影出现在垛口。那人抬手间,三支火箭呼啸着射向水道方向。常潇宁正要飞身拦截,却见徐熙昭已经扯下披风浸入一旁的水沟,扬手甩出——湿透的布料如网般张开,竟将三支火箭尽数兜住。
"水里撒了铁粉,"她喘着气解释,"剑鞘里的磁石能引动。"
白玉面具人突然摘下面具——那张与三皇子酷似的面容让关墙上一片哗然。佝偻老者失声叫道:"双生子!公主当年说的竟是真的!"
真正的厮杀在火药引线被斩断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始。徐熙昭持剑杀上关墙,昭阳剑却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对面那双生子之一冷笑道:"你以为昭阳为何英年早逝?这剑鞘内层淬了慢性毒,持剑越久,毒素入体越深......"
常潇宁的玄铁枪如怒龙出海,逼得对方连退三步。他余光瞥见徐熙昭虎口渗出的血已经变成暗红色,心头剧震。
"松手!"他格开敌刃,反手拍在徐熙昭腕间。昭阳剑当啷落地,剑鞘缝隙果然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徐熙昭踉跄半步,却突然从靴筒抽出一柄匕首,精准刺入扑来的敌将咽喉。"母亲教过我,"她抹去唇边血丝,"剑是明的,匕是暗的。"
当关墙下的水道被巨石彻底堵死时,幸存的守军终于放下了武器。那双生子见大势已去,竟从怀中取出瓷瓶一饮而尽,转眼便七窍流血而亡。
三个月后,京城的初雪悄然而至。
徐熙昭推开小院的门,熟悉的羊肉汤香气扑面而来。常潇宁正蹲在灶前添柴,见她回来,抬头笑道:"这次真没放黄连。"
她解下御赐的芙蓉斗篷,露出已经痊愈的左手。那日关城一战后,宁王请来太医为她解毒,又在金殿上当众宣读了昭阳公主的遗奏。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芙蓉开处是吾家"的含义。
"萧将军来信了,"常潇宁盛好汤,"北境三十六部已经归顺,正在重修青峪关。"
徐熙昭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是已经重新熔铸过的昭阳剑,如今变成了一把普通的短剑。"熔了剑鞘,重铸了剑身,"她轻声道,"有些错,不该代代相传。"
常潇宁拿起短剑看了看,忽然从厨房取来一把旧菜刀。"正好,"他把菜刀和短剑并排放在一起,"以后切肉用新剑,砍柴用旧刀。"
徐熙昭噗嗤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却落进了汤碗里。那些血与火的记忆,那些迷雾中的真相,如今都化作了这一碗热汤的烟火气。
窗外,今年的最后一片梧桐叶飘然落下。常潇宁忽然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对红烛。
"今日是腊月十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娘生前说过,这日子适合......"
徐熙昭接过红烛,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茧。"好,"她轻声道,"我们一起点。"
烛光映亮了小屋的每个角落。院外的老梅树上,不知何时已经结出了第一个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