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ICU监测仪尖锐的警报声像钢针,刺穿凌晨死寂的走廊。红灯疯狂闪烁,映着林妈妈瞬间惨白的脸和虞念眼中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光。
“病危通知!家属签字!”医生语速飞快,口罩上的眼睛布满血丝,“突发室颤!情况非常危急!”
林妈妈的手抖得握不住笔,虞念死死扶着她,冰凉的手指在“林晚”的名字旁按下鲜红的手印。那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像林晚画里坠落的星火。
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里面与死神的搏斗,只剩下门外无望的煎熬。
虞念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摊开汗湿的手心,那张滚烫的SD卡几乎要嵌进掌纹。父亲的鲜血,林晚的呼吸,余骁的性命……全都系在这小小的芯片上。
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又是未知号码。这次没有视频,只有一行冰冷文字:
“风筝线快断了。U盘,换余骁的命。最后三分钟。地点:天台。”
署名:严浩翔。
风筝线……林晚的心电图,就是那根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线!
住院部顶楼天台的风,像刀子一样割人。
虞念推开沉重的铁门,狂风瞬间卷起她参差的短发。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无声闪烁。
“嘀嗒。”
手机倒计时APP冰冷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还剩2分17秒。
“出来!”虞念的声音被风吹散,带着嘶哑的决绝。
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不是严浩翔。
是那个穿着灰色帽衫、身形佝偻的“清洁工”!他依旧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实时视频——
画面是某个昏暗仓库的角落。余骁被反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头无力地垂着,脸上有明显的淤伤。一个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抵在余骁的颈动脉上!
“U盘。” “清洁工”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沙哑而怪异,像电子合成,“扔过来。他活。”
虞念的心脏狂跳!她死死盯着视频里余骁苍白的脸,又看看手机倒计时——1分45秒!
“我要听到他的声音!”虞念咬牙道,“撕开胶带!”
“清洁工”似乎犹豫了一下,对着手机低声说了句什么。
视频里,头套男粗暴地撕开了余骁嘴上的胶带!
“唔……”余骁痛苦地闷哼一声,艰难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手机镜头时,那双总是凶狠的眼睛里,竟充满了惊恐和……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异样?
“念……念念……”余骁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别……别给他!他……”
话没说完,头套男猛地一拳砸在余骁腹部!余骁痛苦地蜷缩下去,视频信号也猛地中断,屏幕一片漆黑!
“清洁工”晃了晃手机,语气冰冷:“时间到。U盘,或者收尸。”
虞念看着漆黑的屏幕,又看看倒计时归零的手机,突然,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
“演得真好。”她盯着“清洁工”,声音像淬了冰,“可惜,余骁打架时,左眉骨上那道疤,是三年前被钢管划的,缝了七针,疤是斜的。视频里那个‘余骁’……眉骨光滑得很。”
“清洁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
“砰!”
天台另一侧通往楼梯间的铁门被猛地撞开!
马嘉祺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和惊惶!他的目光瞬间锁定虞念和那个“清洁工”,嘶声喊道:
“虞念!别信他!我爸……我爸他……”
他的话被一阵低沉的笑声打断。
笑声来自“清洁工”身后更高的水塔阴影处。
严浩翔一步步走了出来。他手里没有相机,只拿着一个手机。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的戏谑,目光扫过惊愕的马嘉祺,最终落在虞念身上。
“真遗憾,”严浩翔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澜,“差一点就骗到你了。看来你对余骁,观察得很仔细。”
他轻轻抬手,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收工。”
天台入口处,立刻闪出两个黑衣人,正是之前在严家别墅制服余骁的那两人!他们迅速走向那个僵立的“清洁工”,一左一右将其架住!
“严少!严少饶命!我都是按您……” “清洁工”惊恐地挣扎,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其中一个黑衣人猛地捂住他的嘴,动作粗暴地将他拖向楼梯间!
“清洁工”挣扎中,帽子掉落,口罩也被扯下半边!
露出的那张脸——苍白、瘦削、带着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虞念和周然都认识!是学校后巷那个常年收废品、沉默寡言的拾荒少年阿城!
“严浩翔!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马嘉祺的怒吼带着崩溃的颤音,他扬了扬手中那份文件,纸张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这份东西!是不是你寄给我的!是不是真的!”
虞念的目光扫过文件——那是一份工程内部质检报告的复印件,在关键的承重结构验收栏,赫然签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马国雄!而报告日期,正是虞念父亲车祸的前三天!报告结论写着:“符合标准,准予验收”!
这与视频里虞念父亲临死前怒吼的“钢筋标号不对”、“混凝土配比有问题”完全矛盾!
严浩翔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份文件,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残忍的欣赏:“马嘉祺,你父亲签的字,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你应该去问他,问问他当年是怎么用这份‘合格’的报告,换了城东新区那个项目,又怎么用那个项目赚的钱,给你买了第一架航模,送你进了最好的私立初中……”
“你闭嘴!”马嘉祺像被毒蛇咬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父亲高大的形象在他心中轰然崩塌!他引以为傲的起点,竟然沾着虞念父亲的血!
“还有,”严浩翔的目光转向虞念,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你父亲车祸前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给你母亲。他让她带着你,立刻离开本市,永远别再回来。可惜……你母亲没听。”
虞念如遭雷击!她想起父亲车祸前那晚,母亲接电话时骤变的脸色和整夜未眠的焦灼!原来……原来父亲早就预感到了危险!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
“严浩翔!老子杀了你!”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从天台入口炸响!
浑身是伤、嘴角淌血的余骁,像一头从地狱爬出的凶兽,双眼赤红,手里拎着一根从消防栓上拆下来的、沉重的消防扳手,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严浩翔!
“余骁?!”虞念和马嘉祺同时惊呼!
严浩翔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错愕!显然,余骁的脱困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余骁的速度太快!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沉重的消防扳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严浩翔的脑袋!
两名黑衣保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拦截!
“砰!” “咔嚓!”
扳手砸在其中一个保镖格挡的手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保镖惨叫着倒地!
另一个保镖的拳头狠狠砸在余骁脸上,鲜血飞溅!但余骁像感觉不到疼痛,野兽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严浩翔,硬扛着攻击,扳手再次抡起!
场面瞬间失控!
混乱中,虞念看到了机会!她必须保住SD卡!她猛地转身,冲向天台边缘!
“虞念!站住!”严浩翔厉喝,试图摆脱余骁的纠缠!
虞念冲到齐腰高的护墙边,迎着猎猎狂风,高高举起了那张SD卡!她转过身,背对着深渊,面对着陷入混战的众人,脸上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严浩翔!你要这个是吗?”她的声音被风撕扯着,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用它换余骁?换林晚?还是换你肮脏的秘密?”
严浩翔停下动作,死死盯着她手中的SD卡。余骁也被她的举动震住,喘着粗气停下,血顺着下巴滴落。马嘉祺失魂落魄地看着她。
“我告诉你,”虞念的目光像冰锥,刺向严浩翔,“你谁也别想换!”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双手捏住那张小小的SD卡,用力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薄薄的存储卡在她指尖断成两半!
“不——!”严浩翔第一次失态地吼了出来,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虞念张开手,两片断裂的塑料和芯片碎片,被呼啸的狂风瞬间卷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深渊之中!
“证据没了。”虞念迎着风,参差的短发在风中狂舞,像一面破碎的战旗,“但真相,在我心里。你们严家,还有马家……”她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马嘉祺,“……一个也跑不掉!”
“找死!”严浩翔彻底被激怒,眼神阴鸷得可怕!他不再理会余骁,猛地朝虞念冲来!
就在这时!
“咻——啪!”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枚从楼下黑暗中射来的**钢珠**,精准地击碎了严浩翔挂在胸前的那台**长焦相机镜头**!玻璃碎片四溅!
严浩翔冲势猛地一滞,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破碎的“眼睛”。
几乎同时!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空!红蓝光芒在医院楼下疯狂闪烁!
混乱中,虞念的目光越过愤怒的严浩翔和惊愕的众人,投向天台入口的阴影处。
周然扶着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额角带伤,显然经过一番搏斗才脱身。他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对着虞念,极其轻微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打断了恶魔的“眼睛”。
——他带来了终结混乱的曙光。
警笛声中,严浩翔看着破碎的相机,又看看楼下闪烁的警灯,最后看向护墙边如同断翅蝴蝶般倔强的虞念。他脸上那冰冷的戏谑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阴郁。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指向虞念,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虞念,游戏……”
“……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在两个保镖的掩护下,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
余骁想追,被周然死死拉住。马嘉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文件被风吹落,像断线的风筝,飘向无尽的黑暗。
虞念背靠着冰冷的护墙,看着警灯的光芒越来越近,听着越来越响的警笛,身体因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手中SD卡的残骸早已不见踪影。
——她亲手撕毁了唯一的铁证。
——却也斩断了恶魔勒索的锁链。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但恶魔的低语仍在风中回荡: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