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钟像刺耳的警铃。虞念睁开眼,枕头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马嘉祺那句冰冷的“离她远点”仍在脑中回荡。她机械地洗漱,避开餐厅里那座名为“马嘉祺”的冰山,抓起书包和那本《燃烧的色彩》,逃出了家门。
大院里的空气依旧充满无声的排斥。虞念低着头,快步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像穿过一片无形的荆棘丛。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梵高画册,硬质的封面硌着胸口,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感。这是林晚给她的避难所,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教室角落的座位依旧冰冷。她摊开画册,浓烈的金黄麦田与旋转的星空瞬间将她包裹,隔绝了外界的窃窃私语和白眼。画笔在纸上涂抹的沙沙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一种强烈的渴望在她心底燃烧——她想画!想把心里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愤怒和绝望,都泼洒在纸上!
她抽出那本星空封面的素描本,铅笔尖悬在洁白的纸页上,微微颤抖。画什么?被泥水吞噬的纸船?燃烧的航模残骸?还是……林晚递给她牛奶糖时,那双清澈又脆弱的眼睛?
笔尖落下,却只画出凌乱颤抖的线条。她烦躁地合上本子。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虞念以身体不适为由,独自溜回空无一人的教室。她需要这片暂时的宁静,需要无人打扰的空间,去触碰那片只属于她和色彩的世界。
她再次翻开素描本,深吸一口气。这一次,灵感似乎找到了出口。铅笔的线条开始变得坚定,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有力的轮廓——一个蜷缩在阴影中的女孩背影,她的面前是一滩浑浊的泥水,泥水中沉没着一只纸船的残骸,而在远处的光亮处,是几个背对着她、光芒万丈的模糊身影。
她画得越来越投入,铅笔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替她无声地呐喊。压抑许久的情绪顺着笔尖倾泻而出。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虞念一惊,像做贼一样猛地合上素描本,塞进桌肚最深处,心脏狂跳。她匆匆收拾东西,随着人流涌出教室。
晚饭后,她想起明天美术课需要带素描本,忐忑不安地返回教室去取。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弯腰去掏桌肚——
空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慌乱地摸索,只摸到冰冷的课本和文具盒。
素描本不见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不死心地把整个桌肚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检查了旁边的座位和地面。
没有!那本星空封面的素描本,连同她刚刚倾注了所有痛苦和隐秘心事的画稿,不翼而飞!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第二天清晨,虞念几乎是挪进教室的。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她不敢想象素描本的下落。
刚走到教室后门,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本该早读的教室,此刻却异常安静,弥漫着一种压抑又兴奋的诡异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区域!
虞念的心脏骤然停跳!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原本由张明、李悦、王浩三人精心绘制、色彩明快的“科技展望”主题黑板报,此刻,在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被人用粗糙的白色粉笔,极其拙劣又刺眼地临摹上了她素描本里的那幅画!
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女孩背影!
那滩浑浊的泥水和沉没的纸船残骸!
那几个背对着她、光芒万丈的模糊身影!
画得歪歪扭扭,线条生硬丑陋,却无比清晰地传递着画中那股浓烈的绝望、怨恨和无声的控诉!
更让她血液冻结的是——
在那幅临摹的、丑陋的画旁边,还用同样粗糙的粉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足以引爆整个教室的大字:
“他们都该死!——虞念”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瞬间从黑板报转移到刚进门的虞念身上!震惊、鄙夷、恐惧、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像实质的利箭,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虞念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惊恐和屈辱像海啸般将她淹没!
“不是我……”她微弱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是你?”一声尖锐的冷笑打破了死寂。李悦,黑板报的主要绘制者之一,愤怒地指着那幅被玷污的黑板报,声音带着哭腔,“昨天体育课就你一个人偷偷溜回教室!除了你还有谁?!你报名被拒,就怀恨在心,故意毁我们的心血!还写这么恶毒的话!”
“就是!昨天就她回来过!”
“太可怕了!居然写‘他们都该死’!”
“心理变态吧!”
“破坏航模还不够,又来毁黑板报!”
议论声像沸腾的开水,瞬间炸开!所有的矛头,所有的怀疑,都精准地指向了虞念!
虞念绝望地看向人群。她看到丁程鑫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难以置信;看到宋亚轩夸张的惊恐表情和指着她的手指;看到贺峻霖镜片后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果然如此”的了然;看到刘耀文抱着胳膊,嘴角噙着冷酷而得意的笑;也看到张真源推着眼镜,目光在那拙劣的临摹画和字迹上反复审视,表情凝重。
而马嘉祺——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看黑板报,也没有看群情激愤的同学。
他的目光,像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穿透喧嚣的人群,死死地钉在虞念惨白绝望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终于被彻底证实的、最深沉的厌恶和鄙夷。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虞念。一个内心阴暗、充满怨恨、只会用卑劣手段报复的破坏者!
班主任的到来暂时压制了混乱。黑板报被擦掉,但污名已经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渗透。虞念被叫到办公室,面对班主任严厉的询问和李悦的哭诉,她只能苍白地重复着“不是我”、“素描本丢了”。没有证据,她的辩解显得如此无力。最终以“调查清楚前,保持冷静”为由,暂时搁置,但虞念知道,在所有人心里,她已经被定罪。
放学后,虞念像一缕游魂,再次飘到了废弃车棚的角落。这里成了她唯一的容身之所。她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抱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素描本丢了,画被恶意临摹,还加上了最恶毒的诅咒嫁祸给她……她甚至无法向唯一可能相信她的林晚求助,因为马嘉祺的警告像紧箍咒。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将她淹没。
“砰!”
一个空瘪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在她脚边的铁皮垃圾堆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虞念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
刘耀文、宋亚轩、贺峻霖三人,像索命的阎王,堵住了车棚唯一的出口!
“晦气玩意儿!躲这儿呢?”刘耀文双手插兜,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笑,“黑板报上的画,画得挺带劲啊?‘他们都该死’?嗯?你想让谁死?马哥?还是我们?”
“我没有!”虞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拼命往后缩。
“没有?”宋亚轩夸张地模仿着她蜷缩的姿势,“那画上缩成一团的耗子样,不是你还能是谁?装可怜给谁看呢!”
贺峻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毒蛇般的光:“素描本丢了?呵,这么巧?我看是你自己画完,怕被发现,故意藏起来或者毁掉了吧?贼喊捉贼的把戏,玩得挺溜啊!”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虞念的眼泪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哭?哭有用?”刘耀文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废弃的油漆桶上,铁桶发出巨大的轰鸣!“航模!黑板报!还有林晚!哪件倒霉事跟你没关系?你就是个扫把星!祸害!”
他弯下腰,布满戾气的脸逼近虞念,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
“我警告你,虞念。离马哥远点!离我们所有人远点!再让我看见你搞这些下三滥的把戏……”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车棚顶锈蚀的铁皮和垂挂的、尖锐的冰凌,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下次砸到你身上的,可就不只是篮球和空瓶子了!”
冰冷的威胁像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虞念的心脏!她瘫软在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耀文冷哼一声,像驱赶苍蝇般挥挥手。宋亚轩和贺峻霖跟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片废墟,留下虞念在冰冷的绝望中瑟瑟发抖。
寒风呜咽着穿过车棚。
虞念不知道,在车棚斜对面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后,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带有长焦镜头的黑色相机。
严浩翔放下相机,屏幕定格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刘耀文弯腰威胁虞念的狰狞侧脸,宋亚轩和贺峻霖如同哼哈二将的冷酷身影,以及虞念瘫软在地、绝望如待宰羔羊的脆弱姿态。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机身上缓缓摩挲,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像一口沉寂的古井。
——他拍下了“审判”的全过程。
——却选择了,最彻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