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记得伊利亚不在的时候，他很平静。
平静地看着这面旗帜落下，平静地看着伊利亚化作点点星星。就在白桦林，就在他的眼前。
他或许是该哭的，也许吧。
但他哭不出来。
他只是胸口有点闷闷的，但他已经习惯了。或许吧，毕竟每次离别他都是这种感觉，除了送别凯撒的那次。
毕竟那时他还小，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位恋人。
话说起来，那次闹得还真是难看啊。毕竟谁能想到强大如罗马也会那么轻易就灭亡呢?
王耀轻笑了一声，微微勾起唇角。
然后呢？
后来，他应该的确是习惯了吧。
习惯总是变换的对手，习惯总在消亡的身边人。
他到底已经经历过多少段感情了呢?
王耀不知道。
平静地收下红星，王耀随手扯下一块衣角的布料。
衣服是伊利亚做的，他总是笨手笨脚。这个只重视重工业的“偏科”选手当时跟着他学了好久才做出来一件能看的衣服。
只可惜，不能穿。
该开洞的地方他全都给纫上了。
用布料把红星包裹起来，王耀把它放进了自己心口处的口袋。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他说自己可以把衣服改好。
然后呢?伊利亚当时是怎么说的?
想不起来了，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毕竟他的记性一向很好。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王耀的指尖已经被冻得通红一片。
只可惜，不会再有人哈着气为他暖手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谁?
回过头，王耀撞进了一片梦幻的紫色星河。
伊万呀。
是伊利亚的……后人。
多少应该表示一下。不过，这种事还是让别人操心吧。他只是个吉祥物，这些事轮不到他管。
踮脚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王耀向着白桦林的深处走去。
他刚才想到哪来着?
哦对了，缝衣服。
伊利亚当时是怎么说得……反正当时那衣服没送到他手里。
哦，他说要自己改。然后送过来……
然后呢?
解开纽扣，王耀就着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这件内衬。
嗯，有点丑。针角也歪歪扭扭的，不过很舒服，很合身。能看出来他当时应该做得很认真。
重新系上纽扣，王耀起身离开湖泊，向着白桦林的更深处走去。
说起来，这个湖泊好像也承载了他和伊利亚的不少回忆。
他和伊利亚曾经在这附近打过雪仗，雪球在空中飞舞，他不留意砸进了湖里。
这个湖也是神奇，西伯利亚这么冷的天竟然也不曾上冻。
水里温温的，好像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很舒服。不过当时伊利亚倒是很着急，连身上的大衣都没脱，就直接跳进湖里想来救他，真是的，连最基本的救援知识都忘了。
傻熊。
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应该试试水里温度的。不知道会不会和之前一样暖和，毕竟……他现在有点冷。
雪开始下大了。只可惜，没有人在身后为他撑伞。
雪落在地上，白花花的。他的头发上如今应该也是这幅光景吧。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只可惜，伊利亚连和他同淋雪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呢?
应该也没有过吧。不过反正寓意也不怎么样，没淋过就没淋过吧。
抬手拍掉发上的落雪，王耀埋着头继续往前走着。
路已经不太好走了。积雪太厚，走起来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种路了。
毕竟以前总有伊利亚在前面为他开路，可惜了……
走到白桦林的尽头，那里伫立着一座木屋。
推门进入，王耀打开了屋里暖黄的灯光。地毯干净柔软，抱枕随意摆在地上，墙上是他和伊利亚的合照，这间木屋处处透露出温馨，曾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不过，现在是他一个人的人了。
逝者的东西……是要烧掉的吧。
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生活用品也得扔了。
不过……
王耀对着一大堆衣服挑挑捡捡。
这件自己穿过，那就算是自己的了吧，不扔了。
这件是他给自己做的，也不扔了吧。
这件……这件是自己送给他的，那就还是自己的，不扔了。
这件他还没穿过几次，不扔了。
几番挑挑捡捡下来，王耀找到要扔的到底也只有几件贴身衣物。好像不太合规矩，但伊利亚是苏]/＞（联/人，所以也可以不合规矩的，对吧。
在雪地点起一堆火，王耀一件件把衣服扔了上去。
隔着飘扬的大雪，他遥望着屋里伊利亚的照片。
也许，他应该哭一哭的。
可惜，他挤不出那怕一滴眼泪。
破晓时分，东方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是家的方向。
该回家了。
火堆早已熄灭，王耀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在大雪之中枯坐了一夜。
合上木门前，他最后看了伊利亚一眼，看了……他的照片一眼。
***
三天后的清晨，在白桦林中，王耀亲手举办了伊利亚的葬礼。
所有人都来了。亚瑟来了、弗朗西斯来了、小英雄来了，就连伊万，那个新诞生的作为伊利亚继承人的意识体也来了。
每个人都在伊利亚的墓前摆上了祭品，围巾、玫瑰、向日葵、还有……伏特加。
“我想，他应该会喜欢烈酒。”
“是的，他喜欢。”看着伊万的脸，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伊万和伊利亚到底多么相像，“但他惹我生气了，谁让他才刚和我和我好就不在了呢。”
“作为惹我生气的惩罚，这三年他都不被允许喝酒了。”
他当时好像是笑着这么说的。
摩挲着手中的红星，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落滑落。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有点想伊利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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