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伊利亚,所有情人里,我最爱你。”
洁白的雪地上,一排脚印形单影只地延伸向一座墓碑。墓碑前散落着几支酒瓶,艳丽的向日葵在一旁盛放。
“也最……恨你。”
“也不对,那不叫恨,那是怨。”
王耀倚着墓碑坐在雪地里自言自语。他的手上是一条还没有织完的,如鲜血般艳红的围巾。
“怨你强势霸道,怨你不会说话,怨你才刚刚跟我和好就……”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也一直絮絮叨叨。
“你知道吗?我拿到那盘录像带了,就是你说弄丢了的那盘我生日的彩色录像带……咦,下雪了。”
停下手里勾织围巾的动作,王耀伸手接住一片落雪。雪花很大,像飞扬的柳絮,在空中共舞交织。
“可惜你不在了,没有人为我撑伞了。”
看着落雪被掌心的温度融化,王耀伸手随意在身上抹了两把就继续勾起了那条围巾。
“说实话,我有点想你了。”
“但又好像没有那么想你。”
“也许是因为最近太乱了吧,乱到又让我想起了从前。”
他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勾针,仰身倒入雪地。
好累呀。
好烦躁。
为什么要打呢?为什么总是这么贪心呢?王耀不知道。
但其实他也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毕竟他家这么大的地方又何尝不是打出来的呢。
“伊利亚。”
他低声喊着墓碑上那人的名字。
“伊廖沙。”
他唤着自己心尖上那人。
“你怎么不回话呢?哦,对了,你现在回不了话。”
“那我给你唱歌吧,你听就好。”
“因为……我想唱歌了。”
“就唱,你教我的那首《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柔软的调子伴着风雪飘远,带着那段记忆飘到从前……
“小同志,我教你唱歌吧。”
伊利亚紧握着手风琴的一角,语气紧张。
落日余晖撒落到他的身上,为他那铂金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金黄。
“伊廖沙同志,我以为你把我喊来这个山崖是有要事要商议。”
王耀把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尽是严肃认真。如果不是夕阳映照出了他眼中那星星点点的笑意,如果不是伊廖沙这个过于暖昧的称呼,他那副故作严肃的模样还算唬人。
但哪怕是这样,这个在风雪中诞生的意识体依旧被唬得一怔。
“是这样吗?也对最近挺忙的,没时间学这些也……”
话未讲完就被王耀用食指压住了嘴唇。
好傻呀,怎么这么可爱。
“我们可以,忙里偷闲呀。”
拿出那束一直被自己藏在身后的向日葵,王耀偏头对着伊利亚笑了笑。
“不是说要教我唱歌吗?老师。”
落日的红光晕染着山崖上两个人的身影,连带着为伊利亚的双颊也附上了一抹飞红。
微风抚过,揉乱了两人的碎发,带起那雪白的梨花,越飞越远……直到掩住那双映着王耀身影的暖红色眼睛。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飞雪渐渐停歇,却也在王耀身上留下了一层纯白。下意识地,他向远方伸手。良久,又默默放下。
没有会为他撑伞,能拉他起来的人了啊。
那个人,不在了……他永远留在了属于他的1991。
都说中国人唱《喀秋莎》是在把情歌当红歌唱,但至少王耀不会。
他知道自己家孩子为什么会把情歌当红歌唱,但正因此,他就更不会把这首歌唱成红歌了。
因为,这是伊利亚亲自教会他的……
在那个开满梨花的山崖,迎着落日余晖,伴着手风琴的声响,一句一句,一段一段,教他唱会了这首情歌。
起身打掉身上的落雪,王耀把一旁的红围巾叠好,放到了伊利亚的墓碑前。
雪已经停了,把酒浇落到墓前,他对伊利亚的思念……也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