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在拉多加湖岸边昏迷了不知多久,被一支在湖边巡逻的苏军内务部队(NKVD边防部队或海军步兵)小分队发现并救起。重伤的狙击手瓦西里和昏迷的工兵叶戈尔也被一同送往后方野战医院。瓦西里因伤势过重,在途中牺牲。叶戈尔头部受到重创,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无法再执行战斗任务。普希金左肩的钢珠被取出,失血过多加上旧伤复发,让他在病床上躺了近半个月。
在充斥着消毒水味和呻吟声的野战医院里,身体的伤痛远不及心灵的煎熬。叶夫根尼惨死的景象、瓦西里在自己背上逐渐冰冷的触感、叶戈尔茫然的眼神,如同噩梦般反复折磨着他。锡尼亚维诺侦察行动的失败和惨重损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尽管营长科兹洛夫并未苛责(他知道任务的凶险),但普希金无法原谅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指挥能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带领士兵们在这样残酷的消耗战中活下来。
一天,护士给他换药时,意外地递给他一封信。信封被揉得皱巴巴的,沾着一点油污和泥渍,上面是尼娜那熟悉的、娟秀却略显无力的字迹。
普希金的心猛地一跳!他颤抖着撕开信封。信纸很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尼娜在极度疲惫或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写的。
<; 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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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你上一封信(注:可能是“十月农场”战斗后写的报平安信)已经很久了。列宁格勒的春天来了,但没有花开,只有饥饿和死亡在蔓延。医院里……像地狱。每天都有太多人离开。我们失去了很多同事……饿死的,病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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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鼠疫……出现了。就在我们医院。我们拼命隔离、消毒,用光了最后一点石炭酸……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穿上这身衣服,就不能退缩。我很好,别担心(虽然我知道这谎言很拙劣)。只是……非常非常累,非常非常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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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线怎么样了?泥泞的季节过去了吗?你的伤……(信纸在这里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可能是眼泪)……一定要小心!我知道你会说这是废话,但我还是要说。每一次听到炮声从东边传来,我都心惊肉跳。每一次送来的伤员名单,我都要颤抖着手指去翻看……
<;
<; 昨天,一个冻饿而死的小女孩,临终前一直喊着妈妈……我握着她的手,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谢尔盖,我们还能看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吗?还能……一起去夏宫看看喷泉吗?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涅瓦河畔的咖啡馆,是不是只是我饥饿中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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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丧气话。只是……太难了。写信给你,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请务必回信,哪怕只有一句话,告诉我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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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尼娜
<; 1942年5月12日 于列宁格勒地狱
泪水模糊了普希金的视线。尼娜信中描述的炼狱景象,字里行间透出的疲惫、恐惧、绝望和对他深沉的思念,像一把把钝刀割在他的心上。她身处比前线更残酷的“地狱”,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却还在担心他的安危!而自己,却因为一次侦察任务的挫折而消沉!
巨大的愧疚感和责任感瞬间淹没了自怨自艾。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向护士要来纸笔。他必须回信!必须给尼娜力量!也必须给自己找到继续战斗的理由!
<; 尼诺奇卡,我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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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收到了!就在刚才!看到你的笔迹,我像在沙漠里喝到了水!我还活着!手臂的伤快好了(别信,还有点疼),腿也没事!我现在在后方医院,很安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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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宁格勒的春天……本该很美。我知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有苦难。鼠疫……上帝啊!你一定要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是我认识的最坚强、最勇敢的姑娘!你在医院所做的一切,是在拯救生命,是在守护希望!那个小女孩……她离开时握着你的手,她一定感受到了温暖,不再那么害怕了。这不是你的错,尼娜!是这场该死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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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线……泥泞过去了。我们打了一些仗,有胜利也有牺牲。我得到了“红旗勋章”,但我觉得它更属于那些没能回来的兄弟。我也有过迷茫,甚至怀疑……但你的信像一道光,刺破了阴霾。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为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不是幻觉!为了能和你一起,在和平的日子里,再去夏宫,看波罗的海的风吹动喷泉的水雾!为了列宁格勒千千万万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无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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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娜,你不是一个人。我在你身边(虽然隔着该死的德国佬)。我的连队需要我,列宁格勒需要我们!想想拉多加湖上的‘生命之路’,想想那些在冰面炮火下运送粮食的司机!想想后方工厂里日夜赶制武器的工人!我们都在战斗!用不同的方式!坚持下去!为了胜利,为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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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就能归队了。我会带着你的信,带着对你的思念和承诺,继续战斗!直到把法西斯赶出去!直到我们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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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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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谢尔盖
<; 1942年5月18日 于后方医院
他用力写下最后几个字,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和生命力透过笔尖传递给远方的爱人。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交给护士,嘱托她务必想办法通过可能的渠道(或许是通过“生命之路”返回列宁格勒的运输车,或是军邮系统极其困难的传递)送出去。他知道这封信可能石沉大海,可能被炮火拦截,但它承载着他和尼娜在炼狱中相互扶持、逆流而上的希望。这封穿越死亡地带的信笺,成为了支撑他们熬过漫漫长夜的精神灯塔。普希金擦干眼泪,眼中的迷茫和消沉已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光芒取代。他必须站起来,回到他的士兵身边,为了尼娜,为了所有等待黎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