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农场”的废墟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尸臭和潮湿的泥土气息。苏军士兵们疲惫不堪地蜷缩在相对完好的角落或匆忙挖掘的散兵坑里,像一群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伤兽。伤员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有限的医护兵在瓦西里耶夫的咆哮下忙碌着。
普希金靠在一段残墙上,左臂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但鲜血依旧在缓慢渗出,浸透了绷带,带来阵阵钻心的抽痛和失血的眩晕。他的军装(M35军官制服,此时已普遍磨损褪色)上满是泥浆、油污和血渍,右腿旧伤的酸痛在泥水的浸泡下也加剧了。他拄着木棍(现在更需要它了),看着士兵们麻木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沉甸甸的。胜利的代价太过高昂。
营长科兹洛夫少校踏着泥泞走来,他的靴子上也沾满了厚厚的泥巴。他看了一眼普希金手臂的伤,眉头紧锁:“普希金指导员,你需要去后方处理伤口!”
“营长同志,我还能坚持。”普希金声音沙哑但坚定,“连队现在需要我。瓦西里耶夫连长一个人忙不过来。”
科兹洛夫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坚持,转而看向疲惫的士兵们,提高了声音:“同志们!你们用鲜血和勇气证明了,泥泞和铁丝网挡不住红军战士!‘十月农场’被我们踩在了脚下!这是对彼得罗夫、对马特维耶夫、对所有牺牲战友最好的祭奠!团部为你们的英勇申请了嘉奖!”
提到牺牲战友的名字,士兵们麻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这时,团部的通讯员(骑着一匹同样沾满泥浆的蒙古马)气喘吁吁地赶到,带来了文件和一个小包裹。
“普希金指导员!瓦西里耶夫上尉!”通讯员敬礼,声音激动,“团部命令!鉴于你们连队在夺取‘十月农场’战斗中的英勇表现,特授予连队集体‘红旗勋章’(Орден Красного Знамени/Orden Krasnogo Znameni)!并通令嘉奖!”
他将一面折叠整齐的、红绸金边的红旗勋章旗帜交给瓦西里耶夫。瓦西里耶夫接过旗帜,粗糙的大手微微颤抖。这面旗帜承载着连队浴血奋战的历史和无数牺牲战友的英魂。
通讯员又转向普希金:“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普希金同志!鉴于你在战斗中身先士卒,指挥有力,并英勇负伤,特授予你个人‘红旗勋章’!”他打开小包裹,取出一枚闪耀着暗红色珐琅光芒、中心是金色镰刀锤子和交叉麦穗图案的勋章,以及配套的绶带。
士兵们爆发出微弱的欢呼,掌声稀稀拉拉,但充满了真挚。普希金看着那枚象征着勇气和荣誉的勋章,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无尽的悲伤。他想起了倒在泥泞中的年轻面孔,想起了阿列克谢抱着炸药包的背影,想起了彼得罗夫冰冷的遗体……这枚勋章,是用战友的鲜血浇铸的。
瓦西里耶夫将红旗勋章旗帜郑重地交给普希金:“指导员,你来保管它!它属于连队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没能看到的兄弟!”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普希金用没受伤的右手,庄重地接过旗帜,将它展开。鲜艳的红旗在废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夺目。他转向士兵们,嘶哑却无比坚定地说:“同志们!这不是结束!德国佬还在我们的土地上!列宁格勒还在围困中!这面旗帜,是荣誉,更是鞭策!它提醒我们,血债要用血来偿!直到把最后一个法西斯赶出我们的祖国!为了牺牲的战友!为了列宁格勒!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士兵们的回应声渐渐汇聚起来,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力量。血沃的勋章,在废墟中闪耀,祭奠着逝者,也激励着生者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