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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破晓的号角

钢铁与冻土:普希金政委的战争

彼得罗夫烈士的遗体和他身上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证据,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在近卫步兵第Y团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瓦西里耶夫带回的铁证——清晰的勒痕、胸口的刺刀伤、雪地上未完成的符号拓印以及象征亲情的木雕小马,彻底洗刷了彼得罗夫“逃兵”的污名,也粉碎了斯米尔诺夫对普希金的构陷。

团党委和军事委员会(Военный Совет/Voyennyy Sovet)迅速介入调查。面对无可辩驳的证据和2连全体官兵愤怒的请愿(瓦西里耶夫甚至直接闯到团部拍桌子),斯米尔诺夫关于普希金“政治工作失误”、“包庇逃兵”的指控显得苍白无力且充满恶意。他试图将责任推给“情报失误”和“调查不周”,但团政委严厉地斥责了他:“格里高利·斯米尔诺夫同志!你的行为不是在维护纪律,而是在破坏前线团结!是在用同志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戴!NKVD的职责是保卫祖国,清除真正的敌人,而不是在前线将士背后放冷枪!”

最终的处理结果迅速下达:

1. 彼得罗夫同志追认为烈士,追授“勇敢”奖章(Медаль «За отвагу»/Medal "Za Otvagu")。

2. 撤销对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普希金同志的一切指控和不当处分,立即恢复其连队政治指导员职务。

3. 对格里高利·斯米尔诺夫同志提出严重警告,调离步兵第Y团第1营营长职务,返回NKVD列宁格勒分局另行安排工作(实则是被边缘化)。

消息传回“工人新村”据点,士兵们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虽然饥饿和严寒依旧,但笼罩在头顶的政治阴云被驱散了。普希金重新佩戴上自己的领章,当他再次站在士兵们面前时,迎接他的是比以往更热烈、更真诚的目光。他用嘶哑的声音,为彼得罗夫主持了一个简短而庄严的悼念仪式。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对烈士的深切缅怀和对法西斯暴行的血泪控诉。士兵们紧握钢枪,誓言为战友复仇。

斯米尔诺夫的离开,如同搬走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新任的营长是一位从前线打出来的、脸上带疤的少校(Майор/Mayor),作风务实,更关注如何守住阵地和减少伤亡,对政治工作持支持但不干涉的态度。普希金和瓦西里耶夫终于可以在相对宽松的环境下,专注于军事防御和士兵生存。

普希金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改善阵地条件上:组织士兵挖掘更深、更防炮的掩蔽部(Землянка/Zemlyanka - 地窝子);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加固工事;建立更有效的轮换取暖制度;想尽一切办法寻找食物来源(挖冻土下的植物根茎、设置简易陷阱捕捉偶尔出现的乌鸦甚至老鼠)。他利用自己与团部的关系,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物资配额,哪怕只是多几块木柴或多一点盐。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士兵们长期困守废墟、被动挨打所带来的心理压抑和战斗技能的退化。在获得瓦西里耶夫和新营长的支持后,他大胆地提出并组织实施小规模的、主动的“猎杀”行动(“охота/okhota”)。

行动并非盲目的出击。他挑选有经验的老兵和机灵的战士组成精干的猎杀小组(通常3-5人)。行动前进行周密侦察,摸清对面德军固定哨位、巡逻路线和火力点的规律。行动目标明确:清除威胁大的德军狙击手、敲掉暴露的机枪巢、伏击小股巡逻队、甚至摸到德军阵地边缘埋设诡雷(利用缴获的德军手榴弹或自制爆炸物)。行动时间选择在黎明前或风雪最大的时候,充分利用恶劣天气的掩护。武器以PPSh-41冲锋枪、SVT-40半自动步枪(精度好,射程远)和匕首为主,强调隐蔽、突然和致命。

普希金不顾腿伤,经常亲自参与策划甚至带队执行风险较低的行动。第一次成功的猎杀——干掉了一个长期困扰他们的德军狙击手——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士兵们不再只是被动地忍受和防御,而是能主动出击,向敌人讨还血债!复仇的火焰和掌握主动的兴奋感,驱散了部分绝望和麻木。新兵们在实战中迅速积累经验,老兵们的技艺得到发挥。普希金在行动中展现出的冷静、判断力和身先士卒的勇气(虽然他因腿伤行动受限),赢得了士兵们更深的敬重。瓦西里耶夫也对他刮目相看:“行啊,谢尔盖!玩阴的也挺在行!”

1942年3月初,虽然寒冬的余威仍在,但白昼开始变长,正午的阳光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覆盖列宁格勒的厚重冰层和积雪,在阳光下开始缓慢地消融,滴滴答答的雪水声取代了呼啸的风声,宣告着严冬的退却。

一天清晨,普希金站在据点最高的一个破窗后,用缴获的德军6x30 双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德军阵地。冰雪消融,露出了下面被炮火反复蹂躏的、泥泞不堪的土地。他看到了对面德军士兵也在活动,似乎也在加固工事,但动作显得有些疲惫和……松懈?长期的围困和消耗,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折磨。

突然,一阵隐约的、不同于炮击的、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声从东南方向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普希金和据点里的士兵们都竖起了耳朵。

是引擎的轰鸣!密集的引擎轰鸣声!紧接着,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拉多加湖方向,出现了一群移动的黑点!不是卡车!是涂着草绿色冬季迷彩、炮管高昂的T-34/76(1941型)中型坦克!在坦克后方和两侧,是成队列的、士气高昂的步兵!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大部队!”瞭望哨的士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喜的呐喊!

“坦克!我们的坦克来了!”

“反攻!要反攻了吗?!”

据点瞬间沸腾了!士兵们不顾危险,涌向窗口和射击孔,争相目睹这震撼的景象!泪水混合着污垢,在无数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肆意流淌!瓦西里耶夫冲到普希金身边,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窗台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妈的!妈的!终于!终于等到了!”

普希金放下望远镜,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融雪气息的、微凉的空气。胸中那股压抑了整个寒冬的浊气,仿佛随着这声轰鸣被彻底驱散。他看向身边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战友们,看向远处那滚滚向前的钢铁洪流,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痛、无尽疲惫和重新燃起的、灼热希望的情感在胸腔中激荡。

严冬的坚冰正在崩裂。虽然前路依然漫长而血腥,列宁格勒的围困远未解除,但希望的号角已经吹响。破晓的曙光,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刺穿了笼罩在“英雄城”上空的重重阴霾。淬火的钢铁,在经历了最深重的黑暗与严寒后,终于在黎明的微光中,发出了渴望反击的、低沉的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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