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苏清沅感觉膝盖一软,若非扶住窗棂,恐怕已经瘫坐在地。她死死盯着萧煜怀中的婴儿,念安的小脸皱成一团,瘪着嘴似乎随时要哭。但那只抓住萧煜衣襟的小手,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把孩子还给我。"苏清沅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腹部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而再次裂开,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萧煜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月光照在他半边伤疤狰狞的脸上,另一半却依旧温润如玉,形成一种诡异而骇人的对比。"这孩子,眉眼倒是随我。"他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苏清沅,"你说,要是让朝臣们知道,废后与弑君嫌疑犯有了苟且,还生下了龙种,会怎么样?"
"萧煜!"苏清沅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着,"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别碰孩子!"
"杀你?"萧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着念安一步步走近,"我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爬回来,怎么舍得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随着动作飘散过来,混着淡淡的药草香,让苏清沅胃里一阵翻腾。
刀疤脸不知何时已经折了回来,手中长剑直指萧煜咽喉。"放下公主的孩子!"他怒吼着,额上青筋暴起。
萧煜像是没看见那把剑,脚步不停地走到苏清沅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苏清沅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公主?"他玩味地挑了挑眉,"现在该叫你什么?苏统领?还是叛党余孽?"
苏清沅没有退缩,迎上他冰冷的目光。"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把孩子还给我。"她伸手想要去抱念安,却被萧煜侧身避开。
"这孩子是我的。"萧煜将念安更紧地护在怀里,眼神带着偏执的占有欲,"从你怀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属于我。"
"你休想!"苏清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地上。她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雪夜,萧煜也是这样抱着碧月送来的汤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时的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恪守本分,总有一天能焐热他的心。
可笑!真是天大的可笑!
"萧煜,你有没有爱过我?"苏清沅忽然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萧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看着苏清沅毫无血色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爱?"他嗤笑一声,"苏清沅,你我之间,从来就只有交易和算计。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和你做表面夫妻?不过是看中了你苏家的兵权罢了!"
苏清沅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果然,果然是这样。她早就该明白的,从他亲手撕毁废后诏书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明白,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心。
"既然如此,"苏清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孩子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放我走。"
萧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苏清沅疼得闷哼出声。"放你走?"他眼神阴鸷,"苏清沅,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朕的皇后!就算朕废了你的后位,你也休想逃离朕的掌控!"
"放手!"苏清沅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扣得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你弄疼我了。"苏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煜的动作果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时,念安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洪亮。萧煜的注意力被分散,下意识地拍着念安的背柔声哄着。
就是现在!
苏清沅猛地抬脚,狠狠踩在萧煜的脚背上。趁着他吃痛弯腰的瞬间,她伸手抢过念安,转身就往殿内跑去。
"抓住她!"萧煜怒吼着,捂着脚追了上来。
刀疤脸也反应过来,挥剑挡住萧煜的去路。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剑气四溢。苏清沅抱着念安躲到屏风后面,心脏狂跳不止。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念安,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念安不怕,娘会保护你。"苏清沅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突然,屏风被剑气劈开,碎片四溅。萧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他一步步逼近,手中长剑滴着血,显然刀疤脸已经被他制服。
苏清沅抱着念安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萧煜,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萧煜将长剑抵在她的脖颈上,冰冷的触感让苏清沅浑身一颤,"我要你和孩子,都留在我身边。"
"你疯了!"苏清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萧煜低笑一声,将脸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苏清沅,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香。苏清沅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想起林嬷嬷临终前的嘱托,想起父母的期望,想起苏家世代忠良的家训。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让念安落入萧煜手中。
"萧煜,你还记得这个吗?"苏清沅突然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那半块莲花玉佩,举到他眼前。
萧煜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玉佩上,眼神复杂难辨。"你...你还留着?"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苏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说,等我遇到真正爱我的人,就把这半块玉佩交给他。可惜,我找错了人。"
萧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长剑也微微颤抖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清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当初嫁给你,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现在苏家倒了,我也该离开了。"
萧煜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鸷,手中的长剑也越握越紧。"你说谎!"他怒吼着,剑刃划破了苏清沅的脖颈,一丝血珠渗了出来。
"我没有说谎。"苏清沅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畏惧,"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不是你。"
萧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苦。"不...不可能..."
苏清沅趁着他失神的瞬间,抱着念安从他身边跑过,冲向殿外。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拦住她!"萧煜反应过来,嘶吼着下令。
守在殿外的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将苏清沅团团围住。苏清沅抱着念安,背靠着冰冷的宫墙,眼神冰冷地看着围上来的黑衣人。她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声音。"奉旨缉拿叛党萧煜,闲人避让!"
萧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看向苏清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是你...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苏清沅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她知道,禁军统领带着人来了。这一次,萧煜插翅难逃。
黑衣人很快就与禁军缠斗起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苏清沅抱着念安,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她看着萧煜被禁军层层包围,看着他眼中的不甘和绝望,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错的。
当萧煜被押走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清沅。隔着层层人群,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落在她和念安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丝...不舍?
苏清沅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她知道,他们之间,从此彻底完了。
禁军统领走到苏清沅面前,单膝跪地。"公主,叛党萧煜已被拿下,如何处置,请公主示下。"
苏清沅低头看着怀里的念安,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皱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心中一片柔软。
"把他...关进天牢,听候发落。"苏清沅的声音平静而疲惫。
"遵命!"禁军统领起身,转身离去。
苏清沅抱着念安,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将念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柔软的床铺,舒服地蹭了蹭,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苏清沅看着他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了很多人,父亲,母亲,林嬷嬷,还有...萧煜。
也许,这就是命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宫殿,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苏清沅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她不会害怕,因为她有念安,有苏家的荣耀,还有...一颗永不言弃的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念安,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念安,以后,娘会好好保护你,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未完待续\]阳光爬过床榻枕沿时,苏清沅指尖触到一丝冰凉。她猛地转头,见念安额角沁着冷汗,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翼。
"奶娘!"她扬声唤道。
木门吱呀作响,鬓角染霜的老妪抱着药箱疾步进来:"公主莫慌,小公子只是受了惊吓。"银针落处,念安喉间溢出一声轻哼,小脸慢慢舒展。
苏清沅攥着锦被的手缓缓松开,掌心却留下四道深沟。昨夜萧煜被押走时那个眼神,此刻正像淬毒的冰棱刺在后心——那分明不是看向仇人的目光。
"公主,天牢送来的食盒。"侍女屈膝奉上乌木托盘,青瓷碗里盛着蜜渍莲子羹,正是六年前萧煜常让碧月送来的那种。
瓷勺在碗底磕出轻响。苏清沅盯着莲子裂开的纹路,突然想起昨夜他脖颈上随呼吸起伏的玉线——那半枚莲花佩竟一直贴身戴着。
"备轿,去天牢。"她起身时碰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漫开,像极了当年宫变时阶前的血污。
天牢深处飘着挥之不去的霉味。苏清沅撩开刑具架上垂落的铁链,萧煜正倚着墙根闭目养神,囚服上的血渍结了黑痂,却仍坐得笔直。
"皇后娘娘亲临,是来送鹤顶红的?"他睁眼时眼底有血丝,嘴角却勾着笑。狱火把他半边脸照得透亮,苏清沅突然发现,那道狰狞疤痕竟像是新近添的。
"这汤你当年从未动过。"她将食盒推过去,碗沿相触时发出轻颤,"碧月说,你总在三更天独自炖莲子,说皇后体虚需温补。"
萧煜舀羹的手顿住。铁勺坠入瓷碗的脆响在牢房里荡开回音,"苏家军破城那日,我在养心殿御座下藏了三个时辰。"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听见你父亲劝你称帝,听见你说'苏家世代忠良'。"
苏清沅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壁。狱门上铜锁晃动,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寒鸦。
"你以为我为何撕毁废后诏书?"萧煜倾身逼近,铁镣拖动声刺得人耳膜生疼,"那夜你咳血不止,太医说若再受惊吓......"他突然住口,从怀中掏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事——半枚莲花佩静静躺在掌心,断裂处缠着细密的金线。
苏清沅指尖冰凉。她想起六年前那个雪夜,碧月捧着鸩酒跪在她床前,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而那夜之后,萧煜便"突发恶疾",朝政由权臣把持整整三月。
"公主!"禁军统领撞开门冲进来,甲胄上沾着新鲜血迹,"宫里出事了!小公子他——"
念安的哭声戛然而止的瞬间,苏清沅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萧煜猛地拽住她衣袖,铁镣勒得手腕生疼:"是周丞相!他早就扶植了傀儡皇子......"
"放开!"苏清沅拔剑的手在抖,剑锋映出萧煜骤然苍白的脸。他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苦笑:"若我死了,去看看城西南那座梅园。"
剑锋没入血肉的闷响被远处的号角声吞没。苏清沅看着自己染血的手,突然想起昨夜屏风碎裂时,萧煜分明是将她往剑锋反方向推了半寸。
牢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金色的龙旗在朝阳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