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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传讯

臣妾告辞了

\[正文内容\]

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萧煜坐在明黄的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如镜的紫檀木御案。雨后初晴的日光照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龙纹御案上的朝珠串子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发出细碎碰撞声。

"陛下,该用早膳了。"碧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不出半分异样。

萧煜没抬头,视线仍锁在摊开的奏折上。那是黑石关送来的加急军报,边境线用朱砂标注得清清楚楚,可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云纹标记像根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放那儿吧。"萧煜的声音带着刚处理完政务的疲惫,右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的木纹,龙袍袖口下的青筋若隐若现。

碧月今儿穿了身月白色宫装,发髻上簪着新得的东珠,随着她走近的步子轻轻摇晃。细白的手指端着描金托盘,指甲盖涂着淡粉蔻丹,搁下青花碗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陛下这几日都睡不安稳,御膳房新做了莲子羹,加了安神的药材。"她把玉碗推到萧煜手边,袖口滑落,露出皓腕上那日从冷宫带回来的烫伤疤痕——那是苏清沅打翻药碗时溅起的滚油留下的印记,如今淡得快要看不清。

萧煜的目光扫过那道疤痕,心里莫名一刺。六年前那场大火里,苏清沅抱着他从偏殿冲出时,手臂上也留下过类似的烫伤,只是位置更高些,在左边胳膊上,像条狰狞的蚯蚓。

"边关急报怎么说?"碧月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萧煜的手背,带着微凉的体温,"昨儿听李总管说,黑石关那边又不安稳?"

萧煜猛地抽回手,打翻了手边的御笔,狼毫在明黄奏章上划出墨痕。那道不起眼的云纹标记又跳出来,在他眼前晃。苏家世代镇守边关,手绘的布防图上总有这个标记。苏家军权移交那夜,苏清沅跪在雪地里,把兵符和布防图一同呈上,冷冷地说:"陛下信不过苏家,臣女自请交出父兄留下的所有兵权,只求陛下别再疑我苏家忠心。"

"些许小摩擦,不足挂齿。"萧煜翻开发皱的布防图,手指点在"黑石关"三个黑体字上,指尖微微发颤,"兵部呈上来的布防图有问题。"

碧月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嘴角几乎要翘起来,又硬生生压回去。她弯腰靠近萧煜,发间的珍珠垂到他眼前:"陛下是说...有人动了手脚?"

御书房里的檀香飘进鼻孔,萧煜捏着布防图的手指关节发白。眼前这张图是三个月前核定的版本,可昨夜收到的紧急军报附件上,同样标记着黑石关位置,却多了几处奇怪的增补。最显眼的是在黑石关右侧添了道新防线,直接切断了苏家世代驻守的要道。

"黑石关的布防..."萧煜的声音有点发紧,"六年前苏家修订布防时,决不会在鹰嘴崖设暗哨。那里地势陡峭,根本不适合驻军,这不是苏家的风格。"

碧月端起参汤吹了吹,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陛下是说...有人私改布防?"她舀起一勺参汤递过来,白玉汤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这等军国大事,谁有这么大胆子?"

萧煜没接汤碗,视线落在布防图右下角那个被刻意模糊处理的角落。苏家的云纹标记被墨点覆盖,却仍能看出那独特的三重回纹——那是苏家军独特的印记,从祖父辈传到苏清沅父兄手中,又在苏家满门抄斩后被定为"叛逆标记",所有相关卷宗都该在他登基后就销毁干净。

"查。"萧煜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彻查所有接触过布防图的官员。特别是六年前..."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特别是六年前苏家军权移交前后的所有记录。"

碧月递参汤的手突然一抖,几滴参汤溅在御案明黄的桌布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血花。她慌忙拿锦帕去擦,指甲划过布防图边缘时,萧煜敏锐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闷哼出声。

"疼..."碧月咬着嘴唇,眼眶发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陛下弄疼臣妾了..."

萧煜松开手,她手腕上立刻现出红痕,像条新鲜的锁链。六年前苏家被抄时,苏清沅戴着沉重的枷,脖子上勒出的红痕比这深得多,隔着十步远都能看见,那是皇帝第一次看见那么刚烈的女子,明明站在风口浪尖,脊梁骨却挺得笔直。

"六年前修订边防图的夜晚,你在哪?"萧煜的声音发沉,目光像刀子似的剜着碧月发白的脸。

碧月的嘴唇哆嗦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年冬天特别冷,她趁着苏清沅去太庙祭祀,买通禁军统领调换了布防图,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数据至今还在她梦里出现。

"陛下..."碧月把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臣妾...臣妾记不清了...六年前的事,太久了..."

萧煜猛地推开御案站起来,带得奏章散落一地。龙袍广袖扫过烛台,烛火剧烈摇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碧月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她知道,那个看似迷恋她的帝王,骨子里淌着和先帝一样多疑的血。

"陛下息怒,"碧月跪下去,拿手帕捂着脸抽泣,"臣妾知道陛下为朝政烦心,可也别气坏了身子..."

"黑石关的布防图,"萧煜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雪,"除了兵部存档,冷宫里是不是还有一份?"

碧月的哭声戛然而止,肩膀僵得像块石头。昨夜冷宫那边动静那么大,张嬷嬷回报说苏清沅和小宫女起了冲突,难不成...

"陛...陛下您说什么?"她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冷宫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布防图?苏清沅她..."

"宣禁军校尉张胜。"萧煜打断她,按在御案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六年前负责守卫御书房的那个。"

碧月的膝盖一软,差点瘫坐在金砖上。张胜是当年唯一知道她深夜出入御书房的人,是她用金条和提拔承诺买通的眼线。

"陛下..."碧月抓住萧煜的龙袍下摆,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您怀疑...怀疑是臣妾动了手脚?"她扬起脸,泪珠划过苍白的面颊,"陛下忘了臣妾对您的心意了吗?从被选入宫那夜起,臣妾的心就从没离开过陛下身边..."

萧煜低头看她,眼神复杂。女人的眼泪他见得多了,可不知怎的,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竟让他想起苏清沅跪在雪地里的样子——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苏清沅捧着兵符跪在太和殿前,雪花落在她睫毛上都不眨一下,只说:"苏家世代忠良,无需私兵护卫,只求陛下明鉴。"

"朕记得。"萧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布防图,指尖划过"黑石关"三个字,墨迹之下隐约可见被涂抹的旧痕,"六年前你确实夜夜守在朕的寝宫外,连朕批阅奏折到天亮,你都在偏殿候着。"

碧月心头一紧,这话听着是夸奖,细琢磨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她强扯出笑容:"能陪伴陛下..."

"三更天还在御书房外徘徊,可不是宫女该有的行为。"萧煜突然提高音量,将布防图重重拍在御案上,声音震得烛火都跳了跳,"那夜你说身子不适,告病在偏殿歇息,为何会出现在御书房外?"

碧月的脸"唰"地白了,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六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借口身子不适避开巡逻,实则是去御书房偷换布防图。那晚她亲眼看见苏清沅跪在殿外,明明可以借苏家兵权逼宫,却只是静静等着萧煜回心转意。当时她心里还嘲笑这个皇后傻,现在才知道,真正傻的是自己。

"陛下容臣妾解释..."碧月膝行两步,想要抓住萧煜的手,却被龙袍带起的风避开。

"宣张胜。"萧煜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冰,"立刻。"

碧月僵在原地,看着萧煜挺直的背影。那明黄色的龙袍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知道,苏清沅没被整死在冷宫里,反而把事情闹大了。那个女人,就算被废了后位,拔了羽翼,还是能像六年前一样,轻易就让萧煜的心乱了。

萧煜没再看她,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奏章上。其中一份的墨迹晕染开,正好遮住"苏"字最后一笔,只剩下"鱼"在纸上张着嘴喘气。他想起苏清沅大婚之夜说的话——"我苏家世代忠良,无需私兵自固",那时的苏清沅站在红烛摇曳的新房里,眼神清亮得像雪地里的阳光。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传旨声,碧月的身子发起抖来。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

萧煜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木纹。他看着窗外,雨后的阳光刺眼得很。记得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天,苏清沅站在他面前,将一叠厚厚的布防图摔在桌上,声音清亮:"陛下既不信苏家,为何还要用苏家布防?这兵符,臣女烫手,给不了陛下安宁。"

当时他怒不可遏,以为她是借机嘲讽自己猜忌过重。苏清沅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把苏家世代相传的兵符和布防图一并呈上,脊梁挺得笔直:"苏家只求陛下善待边关将士。"

龙案上的参汤已经凉透了。萧煜看着那碗没人动过的莲子羹,想起苏清沅亲手煮的姜汤,辣得他眼泪直流,却暖得人从胃里一直热到心里。

"陛下。"碧月突然爬过来,抓住他的袍角,指甲深深掐进明黄的绸缎里,"臣妾知道错了...陛下饶了臣妾这一次...苏家余党还没肃清,苏清沅肯定在冷宫搞鬼..."

萧煜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碧月。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以前总觉得温婉可人,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假。假得像后宫里那些精心修剪的花草,好看是好看,一点生气都没有。

"张胜即刻就到。"萧煜淡淡开口,抽回自己的龙袍下摆,碧月的指甲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月牙印,"朕要知道所有真相。"

碧月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比纸还白。她知道张胜扛不住皇帝的盘问,六年前那个晚上的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萧煜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布防图上。三重回纹标记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苏家世代的忠诚凝结在这标记里。当年的苏清沅宁愿自请废后,也要证明苏家清白。现在想来,她当时的眼神那么坚定,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突然想起昨夜冷宫方向的火光和喧哗,想起张嬷嬷上报说苏清沅"妖言惑众"。那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废后,现在是不是还在冷宫里,怀里揣着什么秘密?

萧煜的手指猛地握紧,布防图边角被捏得起了皱。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传朕口谕——立即封锁宫门,严查所有出宫人员。"

碧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完了,彻底完了。张胜还没到,她的死期已经近在眼前。

"陛下饶命!"碧月突然扑过来抱住萧煜的腿,发髻散乱,珠钗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是臣妾糊涂!都是苏清沅那个贱人勾引禁军!是她逼臣妾的!"

萧煜猛地踹开她,力道之大让碧月撞在龙椅扶手上,发出闷响。他眼神冰冷:"你当朕是傻子?"

殿门被推开,禁军统领李荣安带着两名侍卫快步走进来,甲胄上的水珠还没擦干。他刚从冷宫方向过来,靴底还沾着未融化的冰雪。

"陛下有何吩咐?"李荣安单膝跪地,目光锐利如剑,扫过地上碎裂的奏章和碧月慌乱的表情。

萧煜没看他,眼睛盯着窗外。阳光正照在太和殿顶的鎏金宝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突然想起苏清沅站在冷宫门口看雪的样子,那个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脊梁却挺得笔直,和他记忆里那个站在雪地里拒绝私兵的少女渐渐重合。

"李荣安,"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旨意——废后苏氏心怀不轨,意图颠覆,即刻起严加看管,不得任何人探视。"

碧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煜。她原本等着听"赐死"的旨意,这道命令是什么意思?严加看管?是还想留着苏清沅?

"陛下不可!"碧月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苏氏狼子野心,留着是后患啊!"

萧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碧月瞬间闭了嘴。他转向李荣安,加重语气:"记住,朕要活的。"

李荣安心里一震,低头领旨:"臣遵旨。"

萧煜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着,节奏越来越快。他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苏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叛国?苏清沅自请废后,难道真的是为了保护什么?

"张胜到——"殿外传来通报声,打断了萧煜的思绪。

碧月的身子瘫软下去,几乎要站不稳。完了,所有事情都失控了。

萧煜挺直腰背,目光落在门口那个穿着禁军统领朝服的中年人身上。张胜走进来时,靴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轻撞击甲胄。

"参见陛下。"张胜单膝跪地,头盔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萧煜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御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落下的声音。碧月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破风箱似的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张胜,"萧煜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盘旋,"六年前冬月初七夜,你当值御书房外,都看见了什么?"

张胜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碧月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好像要在金砖上盯出个洞来。空气里的檀香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呛得人嗓子发紧。

\[未完待续\]张胜喉结剧烈滚动,跪姿僵硬如石雕。御书房里的檀香混合着碧月指间渗出的冷汗气息,在空气里凝成一张无形的网。萧煜的目光像淬了冰棱的箭,穿透张胜低垂的头盔缝隙,直刺他慌乱的眼底。

"抬头。"

简单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张胜的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头盔缓缓抬起,露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左额角有一道狰狞疤痕,从眉骨延伸至下颌,那是他当年冒死救驾留下的勋章,此刻却像条活过来的蜈蚣,在紧绷的肌肉上微微扭曲。

"冬月初七夜。"萧煜的手指点了点御案,指节因力道泛白,"说。"

张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碧月藏在屏风后的手正往腰间抹去,那里有个暗袋,装着足以让任何侍卫统领动心的金条。心口的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瞬被彻骨的寒意浇灭——他看见了萧煜袖口滑落时露出的半枚龙纹玉佩,那是先皇赏赐给苏氏的信物,当年苏清沅跪在太和殿前,将这对玉佩亲手交还先帝,说"苏家无功不受禄"。

"回...回陛下..."张胜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甲胄摩擦声在寂静的大殿格外刺耳,"奴才...奴才记不清了..."

"记不清?"萧煜突然笑了,笑声却比寒冰更冷,"你当禁军统领十年,每次轮值都记录在案,冬月初七恰是你当值御书房偏殿。说!"最后那个字像鞭子般抽在张胜脸上,他猛地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血珠瞬间从额角渗出来,在明黄地砖上洇开极小的红点。

"奴才罪该万死!"张胜的声音带着哭腔,眼角余光却死死盯住碧月暗藏在袖中的手——她正悄悄将什么东西往香炉方向推,指甲缝里残留的墨迹与布防图上的墨色如出一辙。记忆猛地撞进脑海:六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双手,塞给他沉甸甸的纸包,里面是五十根金条和晋升密函,"事成之后,碧嫔娘娘保你三年升三级"。

萧煜突然起身,龙袍广袖带起一阵风,将散落案头的奏章吹得翻飞如蝶。他缓步走下三级御阶,明黄云纹靴踩过散落的奏章,锦缎靴底碾过墨迹未干的"苏"字。碧月的呼吸停滞了,看见萧煜弯腰捡起一份折子,正是黑石关军报,苏家标记旁被墨点覆盖的地方正渗出纸张纤维的毛边。

"六年前冬月初七,你在偏殿值守。"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众人耳膜,"偏殿窗棂第三根木栏有虫蛀痕迹,窗台上有半枚女子绣鞋的印花——那双鞋,是碧月宫娘娘最爱的并蒂莲纹样。张胜,现在说还来得及。"

碧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出细密血珠。她看见张胜的喉结疯狂滚动,看见他目光在自己和萧煜之间剧烈摇摆,听见香炉里的银丝炭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噼啪声在死寂的大殿格外清晰。

张胜的膝盖猛地一软,整个人瘫在金砖上,佩刀出鞘三寸又哐当坠地。他盯着地上那滴血珠,想起昨夜冷宫方向闪过的黑影,想起今日宫门守卫提及"穿灰布棉袄的小宫女往兵部方向去了",想起碧月昨夜三更召见的那个黑衣人——那身绣着暗纹的玄色锦袍,分明是碧月兄长、当朝太尉碧峰的私兵部属!

"奴才...奴才看见..."汗珠从张胜鬓角滚落,砸在金砖上碎成八瓣,"看见碧月娘娘..."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炬,直刺那个缩在龙椅旁发抖的女人,"看见碧月娘娘私藏边关布防图!"

碧月尖叫着扑过来捂住他的嘴,腕间银镯子撞在甲胄上发出刺耳的脆响:"你血口喷人!是苏清沅那个贱人买通你来陷害本宫!"玉容失色间,鬓边金步摇垂落的东珠簌簌发抖,映着晨光折射出妖异的光晕。

萧煜反手抓住碧月皓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这双手不久前还温柔地为他试参汤温度,此刻却冰凉湿滑,像抓着条受惊的蛇。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六年前雪夜,他也是这样抓住苏清沅的手腕,逼她收下那对象征兵权的玉如意,她当时的手腕亦是这样纤细,却像铁铸般不肯弯曲分毫。

"有没有人陷害,查查便知。"萧煜的手指点向殿角铜鹤香炉,炉底压着的白绫一角正慢慢渗出墨痕,"张胜,搜查香炉。"

碧月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濒死之鱼般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张胜连滚带爬扑过去,指尖触到香炉冰冷的铜壁时,听见萧煜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六年前苏家被抄那夜,也是这般场景。有人将伪造的书信塞进苏将军盔甲夹层,证据'确凿'得可笑。"

当张胜颤抖着挪开香炉,那卷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布防图应声滑落,在金砖上摊开——苏家特有的云纹标记清晰可见,右下角却被人用朱笔添加了刺目的叛变更动路线,墨迹新得发亮。

"这不是...这不是..."碧月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发髻散开,珍珠滚落一地,"是苏清沅!是她逼我做的!那个女人到死都不安分!"

萧煜没理她,盯着布防图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墨迹,指腹擦过那道伪作的改动痕迹——这笔锋太急,收尾处有个细微的鹰嘴钩,与碧月平日临摹他笔迹时的习惯如出一辙。六年前的那份伪造罪证上,也有同样的鹰嘴钩收尾。

"李荣安!"萧煜突然扬声,声音震得房梁积尘簌簌落下。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满身风雪的禁军统领李荣安跪地行礼,甲胄上未化的雪沫簌簌掉落。他带来的寒气让香炉里的檀香突然转向,飘向御案后那个孤单的明黄身影。

"传朕旨意。"萧煜的目光掠过地上狼藉的奏折与散落的珍珠,最后落在冷宫方向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雪花,"封锁宫门,许进不许出。特别是..."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特别是往黑石关方向的所有要道。"

碧月突然发出凄厉哭喊,像被踩住尾巴的猫:"陛下!苏清沅才是罪魁祸首!她故意留下标记引您怀疑!"她扑向萧煜的袍角,指甲在明黄龙纹上划出白痕,"昨夜冷宫走水,定是她烧了证据!"

"走水?"萧煜猛地回头,龙袍广袖带起的风掀动了摊在地上的布防图边角。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碎片突然浮现——昨夜三更,他确实被宫人吵醒,模糊听说冷宫方向火光冲天,当时碧月正依偎在他怀里,柔声劝他"不过是废后妖言惑众"。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来,脸上血色尽失:"陛、陛下!冷、冷宫走水后的灰烬里...发现了这个!"他高高举起一个烧焦的银质令牌,边缘还在冒着青烟,上面"苏氏军"三个字虽被熏得发黑,却依旧清晰可辨。

萧煜的目光骤然凝固。那块令牌他认得——苏清沅父亲战死沙场后,苏清沅作为苏家唯一继承人继承的将军令,当年抄家时明明已经入库封存。怎么会出现在冷宫的灰烬里?又为何偏偏在此时被发现?

碧月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尖声道:"看见了吧陛下!这就是苏清沅私通外敌的铁证!"

萧煜没看她,视线紧锁那枚令牌。烧焦的边缘露出银白色的内侧,在晨光下反射出异样的光斑。他突然想起苏清沅七岁那年,攥着这枚令牌在演武场看父兄练兵,脸上沾着泥点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想起她十八岁嫁入东宫,这枚令牌作为嫁妆随她入宫,摆在坤宁宫最显眼的位置。

"碧月,"萧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知罪?"

碧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萧煜一步步逼近,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她看见萧煜靴底碾碎了地上的珍珠,那圆润的珠光在金砖缝隙里慢慢失了光彩,正如她此刻油尽灯枯的希望。

"陛下饶命!"碧月的嗓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是苏家逼臣妾的!他们拿臣妾弟弟的性命要挟!"她慌乱中扯断了发髻,珍珠滚落一地,"陛下降罪前,先看看这个!"她从贴身肚兜掏出个油纸包,颤抖着展开——里面是几缕乌黑长发,用红绳系着,发梢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萧煜瞳孔骤缩。这是苏清沅的头发。他认得那独特的发质,记得她大婚之夜散开长发,墨色青丝垂落腰间的模样。

"这是臣妾从苏清沅枕下发现的厌胜之术!"碧月突然歇斯底里地尖笑,"她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早死!这就是证据!"

萧煜的手指攥得发白。他想起昨夜李荣安密报,说春桃离宫时袖口沾着香灰——冷宫根本没燃过这样的沉香。再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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