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雄的劳斯莱斯停在事务所门口时,压碎了半片银杏叶。他摇下车窗,金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却没下车——这个宁城市首富,此刻正缩在真皮座椅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先生,苏小姐,上车说。”他的声音发紧,喉结动了动,“外面……不安全。”
林羽和苏瑶对视一眼,钻进后座。车门刚关上,周正雄就猛地按下锁键,车窗缓缓升起,把秋末的冷风隔绝在外。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翡翠平安扣,绿得发暗:“这是乾隆年间的老坑料,先当定金。”
苏瑶没接。她注意到周正雄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印——他刚才摘了婚戒,指根却蹭着红印,像是被什么用力抠过。
“说吧。”林羽敲了敲车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你了?”
周正雄突然抓住林羽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指甲几乎掐进林羽皮肉里:“许晴。她回来了。”
苏瑶翻开手机相册,调出许晴的社交账号——那是个做母婴分享的博主,最后一条动态停在三个月前:“宝宝12周啦,胎心像小马驹在跑~”配图里她摸着微凸的小腹,手腕上戴着和周正雄同款的情侣手链。
“她怀了我的孩子。”周正雄松开手,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我让她打掉,给了两百万。她不肯,说要去公司楼下举牌子,让所有人知道周正雄抛妻弃子。”他扯了扯领带,“我老婆曹敏……她最要面子。上个月初三,曹敏说‘我去和她谈谈’,结果……”
“结果许晴从金茂大厦二十楼的消防通道坠亡。”苏瑶接话,“监控显示她坠楼前五分钟,你太太的司机老陈进了消防通道;坠楼后十分钟,老陈拎着个黑塑料袋离开。”她晃了晃手机,“但警方说‘无打斗痕迹,判定为意外’。”
周正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从那天开始,我每天半夜三点醒。先是听见婴儿哭,在床底下,在衣柜里,在我耳朵边;然后镜子里会多出个人——许晴,穿着坠楼时的白裙子,肚子鼓得像揣了个西瓜,头发滴着水,指甲掐着我后颈……”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五道青紫色抓痕,“昨天早上,我衬衫胸口有个血手印,指纹和许晴的一模一样。”
林羽摸出张镇邪符,符纸刚碰到周正雄皮肤,就“滋啦”一声燃起青烟。苏瑶皱眉:“怨气缠得太深,她不是单纯索命。”
“她想要什么?”周正雄的声音发抖。
“你自己清楚。”林羽指向他的裤兜,“刚才你手机震了七次,都是同一个未接来电——138****7777,许晴生前的号码。”
周正雄的脸瞬间惨白。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七个未接来电,备注是“晴晴”。最后一条来电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七分,通话记录里有段录音,时长1分23秒。
苏瑶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里,传来许晴的声音,带着湿哒哒的闷响,像是从水里传来的:“周哥,宝宝在踢我……他说冷,想回你肚子里……”接着是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尖,像刀刮玻璃,“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去看海的……你骗人……”
录音突然变成刺耳的蜂鸣。周正雄的手机屏幕裂开蛛网纹,画面里许晴的脸贴在屏幕上,眼睛泛着青灰,嘴唇动着:“今晚三点,来金茂大厦二十楼,我带你看宝宝。”
“啪!”周正雄砸了手机,碎片溅在苏瑶鞋尖。他的呼吸急促,额角渗着冷汗:“我不去!那是陷阱!”
“你必须去。”林羽的声音像冰锥,“要么面对她,要么被她缠到死。”
当晚十点,金茂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羽和苏瑶躲在消防通道的转角,看着周正雄哆哆嗦嗦掏出门卡。二十楼的消防通道门“吱呀”打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这里三个月前刚死过人,保洁都不愿来打扫。
周正雄的手机(备用机)突然亮了,是许晴的号码发来短信:“左转第三块地砖,下面有东西。”
他蹲下去,用钢笔撬开地砖。底下压着个密封袋,里面是串银铃铛,和许晴直播时戴的“宝宝平安铃”一模一样。铃铛上沾着暗褐色痕迹,苏瑶用棉签蘸了点,凑近闻了闻——是血,混着胎盘的腥气。
“这是……”周正雄的声音发颤。
“许晴流产时的血。”苏瑶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没告诉你,孩子根本没保住。你让她打掉那天,她偷偷去了私人诊所,结果大出血。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大人都保不住’。”
周正雄的脸瞬间煞白:“不可能!她上周还发视频说宝宝在动……”
“那是提前录的。”林羽指向消防通道尽头的窗户,“她坠楼那天,手机里有段未发送的视频——她躺在病床上,肚子平平的,哭着说‘周哥,宝宝没了,可我还是想和你结婚’。”
楼梯间突然响起脚步声。“哒、哒、哒”,很慢,像有人拖着腿在走。周正雄的后背贴紧墙壁,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呼吸声粗得像风箱。
苏瑶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指向窗户。月光透过玻璃,照出个影子——许晴的影子,肚子鼓得离谱,长发垂到地面,正缓缓靠近周正雄。
“周哥……”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看,宝宝在踢我……”
周正雄猛地转身,撞翻了旁边的灭火器。金属撞击声里,他看清了许晴的脸——皮肤泛着青灰,左眼珠裂成两半,右眼窝是空的,爬着条白色的蛆虫。她的手按在肚子上,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血坑。
“救命!”周正雄连滚带爬冲向楼梯口,却被苏瑶布下的困魂阵挡住。他撞在看不见的“墙”上,额头撞出个包,“林先生!我给你加钱!加十倍!”
林羽没动。他盯着许晴的肚子——那里的血越积越多,逐渐凝出个婴儿的轮廓,小手小脚还在动,像在游泳。
“她的怨气不是为了自己。”苏瑶轻声说,“是为了那个没存在过的孩子。”
许晴的手突然掐住周正雄的脖子。她的指甲穿透他的皮肤,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婴儿的轮廓上,轮廓瞬间清晰起来——是个男婴,闭着眼睛,嘴角却咧着,露出尖尖的小乳牙。
“周哥,抱抱宝宝……”许晴的嘴咧到耳根,“他说爸爸的心跳声,像鼓点……”
周正雄的挣扎逐渐微弱。他的眼睛翻白,舌头吐出来,却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你以为我怕你?曹敏早说过,这种脏东西,找十个道士就能解决……”
话音未落,消防通道的门被撞开。三个穿道袍的男人冲进来,为首的举着桃木剑,剑尖挑着张黄符:“孽障,敢伤我雇主!”
许晴的鬼魂发出刺耳的尖叫,松开周正雄,飘向窗户。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透明,消失前,对着林羽和苏瑶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
“周总,没事了。”道士擦了擦汗,“这女鬼执念虽深,用三牲血祭连做七天法事,保准魂飞魄散。”
周正雄整理好西装,刚才的恐惧像层壳似的脱落了。他扔给道士一沓现金,转向林羽时,眼神冷得像刀:“两位,钱我会让人打到账户。但这单,我找别人了。”
苏瑶捡起地上的银铃铛,铃铛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她凑近闻了闻血渍,瞳孔骤缩——这不是许晴的血,是AB型RH阴性血,而许晴的体检报告显示她是O型血。
“周总。”林羽挡住他的去路,“你太太的司机老陈,上个月初二在协和医院献过血,血型正好是AB型RH阴性。”
周正雄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了眼手表,扯出个生硬的笑:“两位,我还有个会。”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道士们紧跟着挤了进去,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周正雄的手机亮了——屏幕上是曹敏发来的消息:“事办好了?记得让道士把魂彻底打散。”
林羽望着电梯数字跳动,握紧了兜里的银铃铛。铃铛还在响,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丝婴儿的啼哭,像是在说:“他们骗你……他们都骗你……”
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陈警官发来的监控截图——金茂大厦二十楼的消防通道,在许晴坠楼前一分钟,有个穿黑外套的身影闪过,体型和周正雄的司机老陈一模一样。而老陈三天前辞职去了国外,机票是曹敏的私人飞机订的。
“周正雄根本没说实话。”苏瑶把截图给林羽看,“许晴的死,可能不只是曹敏动手……”
楼梯间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月光照在许晴刚才站的位置,地面的血坑还在,里面浮着张带血的B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