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旧址的铁门锈死在门框上,苏瑶一脚踹上去,门轴发出垂死的尖叫,裂开道能挤进去的缝隙。三人猫腰钻进去时,楼体突然震颤,天花板簌簌落土,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头顶爬行。
“在地下室!”神秘老者的罗盘指向一楼尽头的楼梯口,“快!”
地下室的台阶积着半尺厚的灰,林羽的鞋印刚踩上去,灰突然翻涌成漩涡,露出底下刻满“眼睛”符号的青石板。苏瑶的手电筒扫过墙面,惊觉那些符号正在渗出黑血,顺着砖缝蜿蜒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别碰墙!”神秘老者拽住苏瑶的手腕,“这是‘活尸墙’,沾到血就会被吸阳气!”
话音未落,墙面突然鼓起个包。一只青灰色的手破墙而出,指甲刮过苏瑶的手背,留下三道红肿的血痕。林羽挥剑劈断那只手,断肢却“吱呀”叫着缩回墙里,伤口处冒出更多黑血。
“走!”神秘老者甩出三张镇尸符拍在墙上,符纸瞬间燃成灰烬,“它们在拖延时间!”
三人跌跌撞撞冲到地下室门口。门后传来铃铛声,和矿井里的一模一样——是周伯在摇铜铃。林羽踹开木门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地下室中央的青铜鼎正泛着幽光,七块生魂晶浮在鼎中,每块都连着根黑丝,缠在周伯的手腕上。周伯的皮肤已经半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黑浆,他的另一只手攥着陈默的蓝布小棉袄,正往鼎里塞。
“爷爷!”
一声喊从身后传来。陈默扶着门框站在楼梯口,额间的红印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地下室的惨状。周伯猛地转头,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瞬:“小默?你怎么……”
“冥门要开了!”旗袍女人的声音从周伯喉咙里挤出来,“快把小棉袄丢进去!他的煞能撑住门!”
周伯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小棉袄的丝线突然绷直,像有生命般缠上周伯的手腕。林羽这才发现,棉袄领口的牡丹刺绣竟是用婴儿的胎发绣的——那是周伯当年偷偷剪下的,藏了三十年的“认亲记号”。
“停下!”陈默踉跄着冲进来,“你不是我爷爷!”他的红印眼睛射出两道金光,直刺周伯眉心。周伯发出尖叫,黑浆从七窍涌出,整个人像被抽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生魂晶的红光汇聚成光柱,直冲天花板的缺口。黑雾从缺口倒灌而下,在光柱里凝结成旗袍女人的轮廓。她的长发垂到地面,每根发丝都缠着婴儿的骸骨,额间的眼睛滴着血:“你们以为能阻止我?七魂聚齐,冥门已开——”
“还差一魂!”神秘老者突然暴喝。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金色咒文,“周伯的生魂还在!”
林羽这才注意到,周伯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黄纸——是他藏了三十年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周伯抱着婴儿,妻子穿着红棉袄站在旁边,笑得温柔。
“周伯!”林羽扑过去抓起照片,“你妻子死的时候,说让你好好活着!她不想你变成这样!”
周伯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颤抖着举起手,指向青铜鼎:“小默他娘……在鼎里……”
林羽凑近鼎边,胃里一阵翻涌——鼎底沉着具女人的骸骨,颈骨上挂着枚银锁,和蓝布包裹里的铜铃铛是一套。苏瑶掏出手机查资料,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三十年前的悬案!周伯的妻子难产死后,尸体在医院失踪……原来被他们做成了‘镇鼎魂’!”
旗袍女人的身影剧烈扭曲:“闭嘴!你们毁了我的阵,我就拉你们下冥门——”
“用生辰八字!”神秘老者的声音突然虚弱,“陈默的八字能封门!”
苏瑶点燃黄纸,火星溅到鼎里,女人的骸骨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陈默的红印眼睛闭合又睁开,这次,他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邪灵,而是三十年前的冬夜:妈妈在产床上攥着他的小手,说“小默要乖”;爸爸躲在产房外哭,把铜铃铛塞进蓝布;护士抱着他说“跟阿姨去南边,爸爸会来接你”……
“我想起来了!”陈默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爸爸每年生日都在旧书店外看我,他往我书包里塞过糖,在我高考那天站在校门口……”他扑向周伯,“爷爷,我是小默!我从来没怪过你!”
周伯的手终于抬起来,摸了摸陈默的脸。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黑浆从他嘴角涌出,却不再是邪灵的颜色——那是普通人的血,带着铁锈味的、温热的血。
“走……”周伯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替我……给你娘……磕个头……”
他的手垂了下去。青铜鼎的光柱突然暗淡,旗袍女人的身影开始消散。神秘老者趁机甩出拂尘,金光裹住光柱,将其重新压回矿井的缺口。
“冥门关上了!”苏瑶扶住差点跌倒的神秘老者,“但没完全封死……”
林羽看向天花板的缺口。黑雾还在渗出,却不再凝结成实体。缺口边缘的“眼睛”符号正在褪色,像被水洗过的墨迹。陈默跪在周伯身边,把蓝布小棉袄盖在老人身上,小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
“他说要替我娘磕头。”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连她的坟都找不到……”
苏瑶蹲下来,翻开周伯的手掌。掌心里躺着枚银锁,和鼎里骸骨颈上的那枚一模一样。锁上刻着“平安”二字,已经被摸得发亮。
“他一直带着。”苏瑶轻声说,“三十年。”
地下室突然吹进一阵风,带着春天的花香。林羽抬头,缺口处的黑雾散尽,漏下一缕晨光。那光落在青铜鼎上,照出骸骨颈间的银锁——和周伯掌心里的那枚,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他们……团聚了。”神秘老者叹了口气,“邪术再强,也锁不住人心。”
三人沉默着收拾现场。陈默把周伯的遗体抱在怀里,小铃铛还在响,这次的声音不再刺耳,反而像首轻柔的摇篮曲。林羽捡起地上的全家福,照片里年轻的周伯妻子正对着镜头笑,身后的背景是间挂满锦旗的产房——那是宁城第一人民医院,三十年前根本没有“张院长”这个人。
“周伯被骗了。”林羽把照片递给陈默,“他以为是医院要送走你,其实是被邪灵伪造了消息……”
陈默摸了摸照片上母亲的脸,眼泪滴在“张院长”的名字上,把那两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他站起身,抱着周伯走向楼梯口,晨光里,他额间的红印正在变淡,像朵逐渐凋谢的花。
“我要带爷爷回家。”陈默说,“去南边的孤儿院,他当年说要去认我……现在,换我带他去。”
林羽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矿井祭坛上的血字:“第七夜,来找我。”今天,正是第七夜。而他们,终究还是在冥门完全开启前,抓住了那一丝人性的光。
地下室的青铜鼎突然发出“当”的一声轻响。林羽回头,看见鼎里的生魂晶正在碎裂,每一片碎晶都泛着温柔的白光——那是七名孤儿的魂魄,终于能去该去的地方了。
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陈警官发来消息:“周伯的旧书店里发现个铁盒,里面有三十年来所有失踪案的报案记录,每一页都写着‘对不起’。”
神秘老者望着缺口外的蓝天,轻声道:“有些债,用一生都还不清。但至少……”他看向林羽和苏瑶,“有人愿意替他们,把真相说出来。”
晨光里,三人走出精神病院旧址。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青铜鼎的盖子自动合上了。而在更深处的矿井里,那些刻满“眼睛”符号的岩壁上,正缓缓渗出清水,将所有的邪术痕迹,一点点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