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御园“赏花”,步步惊心
三日后,乾隆的旨意如预期般送达和府,命艺苏随驾圆明园“共赏牡丹”。刘全捧着明黄圣旨的手微微发颤,低声道:“大人,这怕是……鸿门宴啊。”
艺苏对着铜镜整理衣襟,原主留下的一件月白锦袍穿在他身上,更衬得肤色胜雪。他淡淡道:“是福是祸,都得去。”说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脖颈上已淡成浅粉色的指印——那是乾隆留下的专属印记,如今却成了催他赴宴的令牌。
圆明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姚黄魏紫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乾隆斜倚在临水的九曲桥上,身边只跟着几个贴身太监,见艺苏到来,目光立刻黏在他身上,像打量一件精美的玩物。
“和珅,你瞧那株‘醉杨妃’,”乾隆指着不远处一株粉白相间的牡丹,语气带着狎昵,“可比得上你的容色?”
艺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花花瓣层叠,色若美人醉酒,确有几分风流姿态。他敛衽行礼,声音温驯:“花有花的娇艳,臣有臣的……福气。能伴陛下左右,是臣的荣幸。”
“哦?”乾隆挑眉,示意他走近,“你倒是会说话。只是这‘福气’二字,说得未免太轻。”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艺苏鬓边一缕碎发,“朕听说,福康安那小子在校场把假人做成了你的模样?”
艺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军武艺高强,想必是臣……样貌普通,适合当靶子。”
“普通?”乾隆低笑一声,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艺苏蹙眉,“和珅,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帝王的气息带着酒意和龙涎香,不由分说地侵入他的呼吸,“在朕面前,不必装模作样。”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艺苏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绯色官袍的身影,正是嘉亲王永琰。他心中一动,故意露出痛苦神色:“陛下恕罪,臣……臣只是不敢与花争艳罢了。”
乾隆的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尖,怒意稍减,却仍不放手:“朕的牡丹,自然该是最艳的那株。”他凑近,声音压得极低,“过几日,十公主与丰绅殷德要回府省亲,你这做阿玛的,可得好好‘教导’儿子,莫要让他学了些不该学的心思。”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得艺苏遍体生寒。乾隆竟已知晓丰绅殷德的异样?还是在警告他安分守己?
“臣……遵旨。”艺苏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
恰在此时,永琰已行至近前,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参见和大人。”他的目光在艺苏被乾隆攥住的手腕上停留一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皇阿玛好兴致,竟与和大人在此赏花。”
“嗯,”乾隆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你来得正好,朕正想听听,你对近日南方水患之事有何见解。”
艺苏退到一旁,听着父子二人谈论朝政,掌心却已沁出冷汗。永琰的每一句话都看似平和,却处处暗藏机锋,而乾隆的回应则滴水不漏,唯有偶尔投向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忽然明白,这场“赏花宴”根本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乾隆向永琰展示控制权的舞台。而他,就是那个被帝王握在手中的、最耀眼的筹码。
一阵风吹过,牡丹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落在艺苏的肩头。他抬手拂去,却在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忽然想起纪昀信中的“藏锋敛锷”。
或许,他该换一种活法。不再做任人观赏的牡丹,而要做一株带刺的玫瑰。
“陛下,”艺苏忽然开口,打断了乾隆与永琰的谈话,“臣观这满园牡丹,虽美却过于招摇。倒不如墙角那株野蔷薇,虽不起眼,却能开出最坚韧的花。”
乾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野蔷薇!和珅,你这张嘴,总能说出些新奇玩意儿。”
永琰的目光骤然变冷,盯着艺苏的眼神如同淬了冰。
艺苏迎着他的目光,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向这位未来的帝王,亮出了第一根尖刺。
而这御花园中的赏花宴,不过是他在荆棘路上,迈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