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揉碎胭脂,万人迷的烦恼
雨势渐歇,残阳从云层缝隙中挤出几缕微光,将湿漉漉的庭院染上一层惨淡的金红。艺苏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房,浑身衣物早已被雨水浸透,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刘全端来一盆热水和干净衣物,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不由担忧地问:“大人,您怎么淋成这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艺苏摆了摆手,接过毛巾擦拭脸颊,镜中倒影里,自己的眼神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脖颈上那道乾隆留下的指印在水汽氤氲中泛着淡淡的粉色,与丰绅殷德那声“阿玛”交织成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对了大人,”刘全一边收拾水盆一边低声道,“今日府外传来消息,说……说福康安将军在校场练兵时,竟把假人靶做成了您的模样,还当众一箭射穿了假人的咽喉。”
“噗——”艺苏刚喝进口中的热茶差点喷出来,“他……他做什么?”
“老奴也觉得奇怪,”刘全皱着眉,“那福将军一向与咱们府不和,可这般明目张胆地……倒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小孩子闹脾气?艺苏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福康安那晚别扭的神情和“照夜玉狮子”的荒谬比喻,竟觉得刘全这话不无道理。只是这“小孩子”手握重兵,闹起脾气来能一箭射穿假人咽喉,也着实让人胆寒。
更让他心烦的是丰绅殷德。自那日雨中惊鸿一瞥后,那个名义上的儿子便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连每日晨昏定省都免了。艺苏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不安——那少年眼中压抑的炽热,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
“还有纪大人那边,”刘全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封素白信封,“今日有人悄悄递了封信进来,说是……纪大人亲笔。”
艺苏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上细腻的竹纹,心中又是一沉。纪昀深夜造访已是诡异,如今竟又暗中递信,这位铁齿铜牙的学士,究竟想做什么?
展开信纸,上面是纪昀清隽的小楷:“闻君近日困于樊笼,特赠良药一剂——‘藏锋敛锷,如珠在渊’。另,嘉亲王府近日频召御史言官,君当自重。”
短短数语,却像两记重锤。前一句是告诫他收敛锋芒,后一句则直接点明了嘉庆的动作。艺苏捏着信纸,指节泛白。他懂纪昀的意思——嘉庆已在暗中罗织罪名,随时可能发难,而他如今如同被拔了爪牙的猛虎,唯有藏拙,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刘全,”艺苏忽然开口,“你说……我这张脸,是不是错了?”
“大人何出此言?”刘全一愣。
“若我生得丑陋些,是不是就不会惹来这些麻烦?”艺苏走到镜前,看着那张无论如何狼狈都难掩绝色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万人迷”体质感到由衷的厌烦。乾隆的占有、福康安的好奇、纪昀的探究、丰绅殷德的扭曲爱慕……全因这张脸而起。
刘全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大人,容貌乃父母所赐,何来对错?依老奴看,您这张脸虽是祸端,却也救了您的命。当日若不是您……生得这般,皇上又怎会留您?”
这话戳中了要害。艺苏苦笑一声,是啊,他能活到现在,依仗的不正是这张“盛世牡丹”的脸吗?可这张脸带来的,究竟是生机,还是更深的泥潭?
他想起现代的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却也因此失去了真心。本以为穿越成奸臣能远离情爱纠葛,专心搞事业求生,却没想到在这封建王朝,“万人迷”的体质竟以更危险的方式爆发,引来的不是温和的爱慕,而是帝王的占有、将军的征服欲、学士的探究和……儿子的畸形情感。
“罢了,”艺苏甩甩头,试图抛开这些烦乱的思绪,“当务之急是搞钱。刘全,你按我之前说的,去城南那家‘宝昌号’当铺,把我那枚……”他顿了顿,从记忆深处翻出一件原主收藏的玉佩,“把那枚羊脂玉如意当了,换些银钱周转。”
“大人,那是您……”
“无妨,”艺苏打断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活下去,才有力气应付这些麻烦。”
刘全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清明,不再多言,躬身应下。
夜深人静,艺苏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监视者的脚步声,却毫无睡意。他摊开手掌,月光下,掌心那道被铜镜碎片划破的伤口已结痂,像一道小小的疤痕。
“乾隆、福康安、纪昀、丰绅殷德……”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心中渐渐有了计较,“你们想看盛世牡丹?那我就做给你们看。只是这朵牡丹,不会任人采摘。”
他闭上眼,脑海中开始勾勒下一步的计划。搞钱、收集信息、试探纪昀的真实意图、应付福康安的“小孩子脾气”、疏远丰绅殷德……还有最重要的,如何在嘉庆的屠刀落下前,找到一条生路。
万人迷的烦恼再多,也抵不过求生的本能。艺苏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清朝的“顶流奸臣”,他当定了。只是这一次,剧本得由他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