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邓放一手拎着褚克惟那个装着各种装备的超大行李箱，另一手被她牢牢牵着，指腹反复摩挲着她无名指第二关节处那道浅浅的疤——那是去年滑雪时被雪板边缘蹭到的，她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真不用我送你过安检？”邓放的声音在空旷的出发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不情愿的沙哑。他昨晚几乎没睡，回去后对着天花板数了半宿的星星，脑子里全是她在楼角被吻得喘不过气时，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泪光。
褚克惟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划过他颈侧时，能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再送就得跟我上飞机了，”她仰头看他，眼底的笑意里藏着不舍，“你们小队下午不是还要集合返程吗？别迟到。”
身后传来林薇轻咳的声音，她拖着个小小的登机箱，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眼睛却忍不住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瞟来瞟去。
“我说二位，再腻歪下去，要误机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广播都催两遍了。”
褚克惟这才松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邓放突然俯身，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落地给我发消息，忙完了也发”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多晚，我都等。”
“知道了。”她点头，转身想拉行李箱，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这次他没再克制，手臂穿过她的腰，将人牢牢圈在怀里。隔着薄薄的卫衣，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敲在她心上。
“邓放……”她推了推他的胸口，声音有点发闷。周围来往的旅客投来好奇的目光，几个年轻女孩捂着嘴偷笑，林薇干脆转过身去，对着落地窗假装看飞机起降。
“就抱一分钟。”他把脸埋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她洗发水的香混着点淡淡的洗衣液味，他觉得好闻得紧。“等我下次休假，去北京找你。”
“好啊，”褚克惟的声音软下来，环住他后背的手紧了紧，“或者我忙完了，去阎良？”
“嗯，”他低笑，热气拂过她的耳廓，“你想干嘛我都陪着你！”
广播里第三次响起催促登机的提示音，褚克惟终于挣开他的怀抱，眼眶有点红。“走了。”她说着，拉起行李箱转身就走，脚步却慢得像蜗牛。
邓放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小惟儿。”
她猛地回头。
他冲她笑了笑，“飞行顺利！”
褚克惟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依依不舍，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安检口，再也没敢回头。
林薇在一旁看得直叹气，捅了捅还望着安检口方向发呆的邓放：“喂，人都走没影了，还看呢？”
“我说你俩，这才刚确定关系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至于吗？”
邓放这才回过神，脸上的落寞被一个大大的笑容取代，挠了挠头：“这不还没腻歪够嘛。”
“小别胜新婚！邓放同志”
“行了，我也进去了。”林薇冲他挥挥手，“替我向雷宇他们问好啊。”
“一路平安。”邓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转身往机组通道走。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幕墙照在他身上，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褚克惟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三个字：“等你信。”
……
飞机平稳地冲上云霄，褚克惟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邓放那句“等你信”上。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笑呢？”林薇递过来一杯温水，“刚才在机场，要不是我在，你俩是不是打算当场表演个‘难舍难分’全套啊？”
褚克惟接过水杯，脸有点红：“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林薇挑眉，“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见过你那样？眼睛里跟揣了星星似的，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你跟温野……”林薇斟酌着措辞，“当初不就是因为聚少离多，最后才分的吗？邓放是试飞员，比温野还忙，而且工作性质……你就不怕，以前那些问题，换个人还是会遇到？”
褚克惟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玻璃杯的凉意。她沉默了几秒，窗外的云层像棉花糖一样铺展开来，阳光透过云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一样的。”她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哪里不一样？”林薇追问。
“温野总说，等他调到地面岗位就好了，等我不再到处出差就好了，”褚克惟望着窗外，眼神变得悠远，“我们总在等一个‘以后’，却从来没想过怎么过好‘现在’。他希望我为他停驻，我却不想放弃我的镜头，我们都在要求对方妥协，却没人愿意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转过头，看向林薇，眼里闪着光：“但邓放不会。昨天晚上，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去新疆拍马术比赛，第一反应不是说‘又要走那么久’，而是问我‘那边天气冷，要不要给你寄件厚外套’。他会记得我爱吃什么，会在意我训练时有没有受伤，会把我的工作当成很重要的事，而不是‘麻烦’。”
“林薇，”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涡浅浅的，“爱不是要求对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是哪怕知道前路有很多问题，也愿意牵着对方的手，一起去解决。邓放他……就是那个愿意跟我一起解决问题的人。”
林薇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一种她在褚克惟脸上很久没见过的、对未来的憧憬。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担心了。“行吧，”她耸耸肩，“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褚克惟被她的担心逗笑：“嗯。”
……
下午，飞往西安的航班上，试飞小队的成员们正围着邓放打趣。
雷宇把一包坚果扔给他，眼神促狭：“邓放，老实交代，这一趟，除了既定任务，是不是还完成了什么‘私人任务’？”
邓放剥开一颗坚果扔进嘴里，故作镇定：“什么私人任务？别瞎说。”
“还装呢？”高英俊凑过来，指了指他嘴角，“从昨晚回来，你这嘴角就没下来过，刚才看手机时，那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童敢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老邓，以前跟你出任务，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讨论飞行数据，今天倒好，刚坐下就摸手机，生怕错过什么消息似的。”
邓放被他们说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行了，都别贫了。回去先好好休整两天，养足精神，后面的训练强度只会更大。”
“哟，这就开始转移话题了？”雷宇挑眉，故意拉长了声音，“我可记得某人前几天晚上，在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问他怎么了，还嘴硬说‘认床’。怎么着，现在觉能睡安稳了？”
夏鹏飞“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看不是认床，是‘认人’吧？”
机舱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邓放瞪了他们一眼，脸上却没什么怒意，反而带着点被戳穿的坦然。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云层，脑子里全是褚克惟的样子——她踮脚吻他时发梢扫过下巴的触感，还有她一步三回头的不舍。
落地后，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褚克惟刚发来的消息：“已落地，北京天气不错。”后面还跟了个太阳的表情包。
邓放指尖微动，回了句：“好好休息，等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连自己都没察觉到，那笑容里藏着多少藏不住的甜蜜。
……
异地恋的日子，在各自忙碌的间隙里悄悄流淌。
褚克惟在新疆拍马术比赛，每天天不亮就扛着相机去赛场，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但不管多晚，她总会点开手机，看看邓放有没有发来消息。他的消息总是很简单，有时是一张训练基地的日出照片，配文“今天天气不错”；有时是一句“刚落地，一切顺利”；有时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包——一个戴着飞行头盔的卡通小人，冲她比着心。
而邓放，不管训练多累，晚上躺在床上，总会花上十几分钟，翻看褚克惟的朋友圈。她拍的赛马在赛道上飞驰，扬起的尘土在镜头下像金色的雾；她和当地的牧民一起喝奶茶，脸上沾着点奶渍，笑得没心没肺；她站在雪山脚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举着相机，背后是连绵的雪山，像个勇敢的探险家。
褚克惟在海拔四千米的雪山上拍摄时候，信号时断时续，总是收不到邓放消息，也怕邓放收不到她的消息。她握着手机，站在呼啸的寒风里，突然就红了眼眶。等她终于找到稳定的信号，给邓放打电话时，刚“喂”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邓放的声音带着点紧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就是……听到你的声音，突然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我也想你。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去找你。”
“好。”
挂了电话，褚克惟抹了把眼泪，转身又举起了相机。镜头里，攀登的人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他们身上的反光条。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邓放，都在为自己热爱的事情拼尽全力，也在为彼此牵挂的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份温暖。
他们的异地恋，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桥段，她知道他训练时不能带手机，从不会在他飞行时段打电话；他知道她拍摄时需要专注，发来的消息总是言简意赅，等她忙完再回。偶尔同时有空，会开着视频各做各的事，她修片，他看飞行手册，不说太多话，却觉得彼此就在身边。
邓放托人给褚克惟带了一套航空模型零件，是一架歼-10的模型，附言：“闲时拼拼，感受下我的工作。”
褚克惟收到后，晚上在酒店里拼了整整三个小时。模型有点复杂，她好几次差点把零件掰断，但看着逐渐成型的飞机，心里却甜丝丝的。她拍了张照片发给邓放：“等拼好了，就摆在我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邓放回了个笑脸：“好。”
他们在日历上圈出了邓放下一个休假日，就在一个月后。褚克惟已经查好了北京周边的滑雪场地，那里有专业的赛道，还有她最爱的温泉。
他们憧憬着再次见面，噩耗却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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