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融化后的基地格外寒冷。裕穗站在塔台窗前，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成雾。她机械地抹去水雾，目光落在停机坪上那架刚返航的082号机上——童敢正从驾驶舱出来，摘下头盔朝塔台方向挥了挥手。
"童敢又给你带东西了。"徐澈将一个纸袋放在控制台上，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糖炒栗子，"说是从老家捎来的。"
裕穗勉强扯了扯嘴角。自从邓放离开后，童敢非但没有因表白被拒而疏远，反而更加细致地照顾她。每次飞行任务回来，总会带些小东西：一本航空杂志、一盒润喉糖、甚至是一朵夹在飞行日志里的干花...这些体贴的举动让周围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不解——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帮我谢谢他。"裕穗轻声说，将纸袋推到一旁。栗子的甜香让她想起邓放递来的那杯豆浆。
徐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老邓那边...有新消息。"
裕穗的手指瞬间收紧，捏皱了一张飞行数据表。
"任务延长了两周。"徐澈观察着她的反应，"昨天他往局里发了加密电报，特意问了你...们的训练进度。"
"我们的？"裕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好吧，是问了你。"徐澈无奈地摊手，"问我'裕穗的感冒好了没有'，就这样。"
这句简单的关心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裕穗冰封的心湖上融出一个小洞。她低头整理数据表，掩饰微微发颤的手指："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徐澈顿了顿，"哦对了，他让雷宇转交了一本书给你。"
当裕穗接过那本《高空特情处置案例分析》时，心脏几乎停跳——扉页上有邓放熟悉的笔迹："航空器在失速状态下，需要足够的高度才能改出。——D"
这行字看似是专业笔记，却让裕穗的眼眶瞬间发热。她明白邓放在说什么：就像战机需要高度来缓冲失速，他们之间也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扭转那个误会。
"童敢来了。"徐澈突然小声提醒。
童敢穿着飞行服走进塔台，身上还带着高空特有的寒气。他朝裕穗笑了笑，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栗子还合口味吗？"
"很好吃，谢谢。"裕穗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将书悄悄塞进抽屉。
童敢的目光在书脊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下周有寒流，记得多穿点。"他转向徐澈，"082号机引擎有点异响，得麻烦机械组检查一下。"
裕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愧疚。童敢的体贴是那么自然，不带任何被拒绝后的尴尬或怨恨，反而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下班时分，裕穗独自走向宿舍。路过体能馆时，她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邓放曾经每天清晨在这里训练的地方。器械静静排列在暮色中，沙袋上还留着他击打过的痕迹。
"他每天五点准时到。"
裕穗转身，看见童敢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落下的围巾。
"老邓的训练习惯，雷打不动。"童敢将围巾递给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即使在最冷的天，也只穿一件训练服。"
裕穗接过围巾，羊毛上还残留着资料室暖气的温度："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童敢笑了笑，"气你喜欢的是全基地最优秀的飞行员？"他走向沙袋，轻轻拍了拍，"我认识老邓十年，从航校开始。他这人...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暮色透过高窗洒进来，在童敢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裕穗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对邓放的了解，可能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三年前事故后，他把自己关在宿舍一周。"童敢继续说，"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李思然那通电话被他接到了。"他看向裕穗，"你知道他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裕穗摇摇头。
"他去找了那个男人，确认李思然确实因为家里原因选择那个男人而非他。"童敢的声音低沉下来，"然后亲手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她的照片。"
这个从未听说的细节像一记重锤。裕穗突然明白了邓放为何对误会如此敏感——他曾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过。
"所以现在..."童敢耸耸肩，"他需要时间确认你的心意。毕竟，他亲眼看见我向你表白。"
裕穗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你是说..."
"我是说，"童敢微笑着打开门，"你应该看看他寄给你的那本书的第217页。"
回到宿舍，裕穗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第217页的页脚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铅笔字迹："无线电静默不代表失去联系。——等待复飞的D"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裕穗将书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远方那个人的温度。远处传来战机的轰鸣声，她分不清是童敢的082号机，还是其他夜航训练的飞机。但此刻，她终于确信一件事：无论邓放身在何处，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沉默地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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