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前夜，裕穗在资料室整理文件到很晚。窗外的雪悄然而至，将停机坪染成一片纯白。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句点。
"还没走？"
童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夜班的疲惫。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蒸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马上就好。"裕穗接过杯子，甜香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童敢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资料："为了明天的研讨会？老邓很看重这个。"
裕穗点点头，想起邓放今天训练结束时说的话——"明天见"三个字被他念得像一句承诺。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童敢敏锐地捕捉到。
"裕穗，"童敢突然放下杯子，声音变得异常认真，"我有话想跟你说很久了。"
资料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裕穗看着童敢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心跳骤然加速——这场景太过熟悉，就像徐澈描述过的，三年前邓放准备向李思然求婚的一幕。
"我喜欢你。"童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飞机徽章，"从你第一次在塔台指挥时就被吸引了。"
裕穗的双手僵在键盘上，喉咙发紧。她从未想过童敢会对她有这样的感情，脑海中闪过的全是邓放。
"我..."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回应。裕穗抬头，看见邓放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灯光从他背后照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裕穗脚边。
三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时间仿佛凝固。邓放的目光从童敢手中的盒子移到裕穗脸上，那星辰般的眼睛瞬间结冰。
"打扰了。"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雪更冷，转身离去时，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邓放！"裕穗下意识站起来，却只捕捉到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她转向童敢，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对不起，我..."
"你喜欢他。"童敢苦笑一声，合上盒子，"我看得出来。从你看他的眼神，就像..."他顿了顿，"就像三年前李医生看他的眼神一样。"
裕穗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跌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停机坪上战机的轮廓，就像她此刻模糊的视线。
第二天清晨，研讨会现场人头攒动。裕穗早早到达，目光不断扫向入口，却始终没看到邓放的身影。直到会议开始前五分钟，他才匆匆出现，坐在距离她最远的位置，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茶歇时分，裕穗鼓起勇气走向正在翻阅资料的邓放。
"昨天的事..."她刚开口，邓放就合上文件站了起来。
"不必解释。"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个人感情不影响工作配合。"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刺入裕穗的心脏。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邓放被紧急叫去指挥室。
研讨会剩下的时间里，裕穗像个游魂般坐在座位上。邓放的冷漠，童敢的告白，所有情绪在胃里翻搅成一团。当会议结束时，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夜幕降临，裕穗发起了高烧。梦境中，邓放和童敢的脸不断交替出现，最后定格在邓放转身离去的背影上。她挣扎着想要追上他，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裕穗？裕穗！"
徐澈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拉回。睁开眼，医务室的白色天花板在视线中摇晃。徐澈和沈天然站在床边，脸上写满担忧。
"烧到39.5度。"沈天然收起体温计，"疲劳过度加上情绪波动。"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徐澈一眼，"需要好好休息。"
徐澈等沈天然离开后，叹了口气："老邓调去外地参加紧急任务了，今早走的。"他递给裕穗一杯水，"临走前...他看到了童敢送你回宿舍。"
裕穗的手一抖，水洒在病号服上。昨晚她烧得迷迷糊糊时，确实是童敢坚持送她回来——没想到这最后一幕，竟成了邓放心中的"证据"。
"帮我联系他..."裕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需要解释。"
徐澈摇摇头："保密任务，通讯全断。"他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他走之前...把金色回形针要回去了。"
这句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裕穗转过身，将脸埋进枕头，肩膀无声地颤抖。窗外，雪依然在下，覆盖了跑道、战机和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三天后，裕穗勉强回到工作岗位。塔台里一切如常，只是082号机的驾驶舱换成了童敢——雷宇临时调去配合邓放的任务。每次看到那架战机起飞，裕穗都会想起那天资料室里错位的瞬间，和邓放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有你的信。"徐澈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外地军邮的戳记。
裕穗颤抖着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便条：「照顾好自己。——D」
简短的五个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就像他们之间所有未竟的故事。裕穗将便条贴在胸口，那里曾经别着金色回形针的位置，现在空荡荡的，像极了她的心。
夜幕降临，裕穗独自站在塔台窗前，望着远处起降的战机。导航灯在夜色中划出红绿色的弧线，像极了那晚邓放眼中熄灭的光芒。她终于明白，有些误会一旦形成，就像失速的战机，再难改出；而有些心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坠毁在跑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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