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霜覆盖着停机坪，裕穗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距离邓放被暂停特情训练已经过去一周，塔台里的气氛微妙地紧绷着。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制服口袋——那枚金色回形针已经别了回去，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裕穗，过来一下。"
徐澈在雷达屏幕前招手，脸色罕见地严肃。屏幕上，082号机的光点正在不规则地闪烁。
"雷宇的飞机？"裕穗皱眉。
"发动机异常振动。"徐澈调出数据流，"老邓刚被局里叫去开会..."
裕穗立刻戴上耳机："082，塔台呼叫，请报告状态。"
静电噪音持续了几秒，才传来雷宇断断续续的声音："右发...振动值超标...请求...紧急降落..."
数据持续恶化，裕穗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这个故障模式太过熟悉——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082，立即执行紧急程序！保持仰角10度！"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脑海中闪过邓放笔记上的每一个字。
一阵刺耳的噪音后，雷宇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改出...成功...请求...引导..."
当082号机最终安全降落在跑道上时，塔台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裕穗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她望向窗外，地勤人员正蜂拥向那架冒着轻烟的歼-16。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邓放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局里的领导。他穿着常服，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中闪烁，眉间的疤痕比平日更加明显。
"处置得很好。"邓放站在裕穗面前，声音低沉，"比标准流程快了1.8秒。"
裕穗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邓放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回形针，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
"局里决定，"他转身对所有人宣布，"恢复特情训练。明天开始，由裕穗担任主指挥。"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裕穗看见徐澈冲她竖起大拇指，而几位领导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医生同意了吗？"有人小声问。
邓放的表情纹丝不动："这是飞行指挥系统的决定。"
散会后，裕穗在走廊拐角处听见邓放和局领导的争执。
"李思然太保守了！"一位上校拍着桌子，"三年了，该翻篇了！"
"她只是履行职责。"邓放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像我一样。"
裕穗悄悄退开，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她回到塔台，发现童敢正在检查082号机的数据记录。
"老邓为你争取的。"童敢头也不抬地说，"跟局里拍了桌子。"
裕穗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童敢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因为他看到了你在危机中的价值。"他指了指屏幕，"今天的处置，和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结果。"
黄昏时分，裕穗抱着厚厚的训练计划走向体能馆。路过航医室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
"你这是在拿生命冒险！"李思然的声音罕见地失去了冷静。
"这是我的职责。"邓放的回应平静而坚定，"就像你坚守你的原则一样。"
门缝中，裕穗看见李思然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发抖。邓放站在窗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李思然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又泾渭分明。
"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对吗？"李思然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
"我知道。"邓放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裕穗从未听过的疲惫，"但有些墙，必须自己撞过去。"
裕穗悄悄退开，不想打扰这个私密的时刻。她走向体能馆，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冬特有的清冽。明天开始的训练会是什么样子？邓放说的"墙"又指什么？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像夜航的战机，在黑暗中寻找着陆的航道。
体能馆里，邓放已经等在那里。他站在模拟器旁，手里拿着裕穗那本做满笔记的《特情处置手册》。
"从最基础的开始。"他翻开第一页，"一步一步来。"
裕穗点点头，突然注意到邓放的右手——那些在打沙袋时磨破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然清晰可见。就像三年前那场事故留下的伤痕，表面愈合了，内里仍在隐隐作痛。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裕穗打开训练日志，在新的一页郑重写下日期：2022年11月3日。这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又或许只是一段漫长康复路上的小小驿站。但无论如何，那道横亘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的厚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