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塔台附属训练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裕穗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模拟器屏幕上红色的"FAILED"字样格外刺眼。这是今晚第七次失速改出训练失败，她咬着嘴唇重新载入程序，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这么晚还在训练？"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裕穗手一抖，按错了键。她仓皇回头，看见邓放中校站在门口，深蓝色常服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起来刚开完会回来。
"报告中校！"裕穗慌忙起立敬礼，膝盖撞在控制台上发出闷响。疼痛让她眼眶发热，但她硬是忍住没出声。
邓放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失速画面："歼-10的失速特性很特别，不能照搬手册上的标准程序。"
他走近几步，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烟草味。裕穗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那是长期握操纵杆留下的痕迹。
"让我看看你的操作记录。"邓放的声音比白天在塔台时略显疲惫。
裕穗局促地让开位置。邓放坐下时，常服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快速调出训练数据，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让裕穗想起父亲那台老式打字机。
"问题在这里。"他指着一段剧烈波动的曲线，"你太依赖仪表数据了。真正的飞行中，身体感知比仪表快0.3秒。"
裕穗凑近屏幕，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她看到邓放的侧脸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格外锋利，眉骨上的疤痕像一道小小的闪电。
"我再试一次。"她鼓起勇气说。
邓放看了看腕表："我还有文件要处理。"他站起身，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本薄册子，"这是基础特情处置指南，你先看看。"
裕穗双手接过，封面上印着《初级飞行特情处置（修订版）》的字样。翻开第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印刷体文字，没有任何手写笔记。
"谢谢中校。"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手册，发现扉页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印章："试飞大队资料室"。
走廊尽头，邓放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李思然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明天中午老地方见，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他回复了一个"好"字，又补充道：【记得带上上次说的体检报告。】
窗外，一架夜航训练的战机呼啸而过。裕穗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办公楼里，邓放正站在窗前，望着训练室那盏孤灯出神。他手中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是李思然发来的新消息：【三年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训练室里，裕穗重新投入训练。这次当失速警报响起时，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真的在万米高空。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邓放坐在前舱，回头对她说："感受它，而不仅仅是看它。"
当屏幕上终于出现"SUCCESS"的绿色字样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二十分。裕穗合上那本手册，发现第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她的指甲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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