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混着粉尘簌簌往下掉。王耶啵用尽力气把肖赞从钢筋堆里拽出来，右手摸到黏糊糊的液体——是肖赞后脖颈流出来的银血，顺着脊椎蜿蜒，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还冒着泡泡。
"别碰那些银色的玩意儿。"肖赞咬着牙推他的手，后腰那块心形胎记烧得厉害，像有团火在皮肤底下滚。录音笔还在放母亲的声音，混杂着碎石坠落的哐当声，听得人耳朵疼。
王耶啵扯下衬衫袖子按住伤口。布料碰到银血的瞬间冒起白烟，他能看见那些银色细线正顺着布料往自己胳膊上爬，像要钻进去会合。
"戒指。"肖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两枚戒指紧贴的地方烫得惊人，"你没发现吗？每回银血流出来，戒指都亮得特别厉害。"
王耶啵低头看。自己手上的002戒指和肖赞无名指的001正发出红光，边缘的纹路像活的一样扭动，和记忆里母亲培养舱控制面板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李维在撒谎。"王耶啵突然反应过来，拽着肖赞往通风管道爬，"时空叠影局不是管理局，是她创造的第108个人工时间线......刚才片子里那个培养舱，你看清了吗？"
通风管窄得厉害，两个人得侧着身子挪。肖赞在前头开路，金属摩擦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吓人。"胎儿后腰有块心形胎记。"他说得很快，喉结上下滚动，"和我后腰的位置一模一样。"
王耶啵的心猛地一沉。第47次循环的时候，他在太平间解剖台上看过肖赞的身体，那时候这块胎记还是淡粉色的，根本不会发光。
"抓紧！"肖赞突然加速往前爬。通风管尽头透出红光，王耶啵探头一看，整栋楼的消防通道都在闪警报灯，红色数字在墙壁上跳：00:00:37。
"楼顶在塌！"肖赞踢开通风管格栅，拽着他滚到天台上。天台边缘的护栏已经塌了一半，钢筋茬子像野兽爪子似的伸向夜空。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王耶啵抹了把脸，摸到一手银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肖赞的。
身后传来爆炸的巨响，半边屋顶塌下去，火焰裹着浓烟冲天而起。李维的笑声混着机械音从火里飘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往那边！"肖赞拽着他冲向消防梯。金属梯被雨水泡得滑溜溜的，王耶啵往下爬的时候，右脚突然打滑。肖赞伸手正好抓住他的手腕，两个人的重量全吊在生锈的梯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抓紧！"肖赞的呼吸喷在他手背上，带着点爆米花甜香和铁锈味混在一起的怪味。王耶啵低头看，发现肖赞抓着他的那只手上，银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雨夜里划出银色的弧线。
"730号实验体觉醒......"母亲的声音突然从戒指里冒出来，比录音笔清楚得多，"当001与002完全融合，时间悖论自解......"
"融合个屁！"王耶啵怒吼着往上拽肖赞。第103次循环的时候，他们已经试过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结果炸了半个地下室。现在肖赞的体温烫得吓人，后颈的胎记红得发紫，像要烧穿皮肤。
消防梯突然剧烈摇晃。李维的机械眼射出的激光擦着王耶啵耳边飞过，在对面楼的墙壁上烧出个大洞。王耶啵看见李维站在天台边缘，雨水顺着他机械义肢的缝隙往下流，五根手指上的戒指刀刃闪着冷光。
"第108个循环，你们逃不掉的！"李维笑得前仰后合，机械眼闪烁着红光，"共生体计划需要完整的记忆样本，你们的每一次循环都是在给系统补数据......"
"撒谎！"肖赞突然大吼一声。他拽着王耶啵往下跳了三个梯级，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培养舱里的不是实验体，是我们对不对？你就是那个'系统'！"
王耶啵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第76次循环时在李维办公室偷看到的资料——"共生体计划：记忆移植实验体001号，适配者：肖赞"。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人体实验报告，现在想来，那个培养舱里的胎儿，后腰确实有块心形胎记。
"闭嘴！"李维突然暴怒，机械臂变形展开成枪形态，对着消防梯疯狂扫射。子弹擦着王耶啵头皮飞过，打在金属梯上溅起火星。肖赞拽着他纵身跳到下一层平台，落地时王耶啵听见自己左肩传来咔嚓一声——八成是上次被钢筋砸伤的旧伤又裂开了。
"往左转！"王耶啵捂着肩膀喘气。那个方向有个安全出口，第23次循环他从这里逃出去过，结果在巷口被卡车撞断了腿。肖赞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事，脚步骤停了半拍。
"这次不一样。"王耶啵按住他的后颈，那里的胎记烫得惊人，"戒指在发烫，说明接近答案了。"
他们冲进安全通道的时候，头顶传来消防梯倒塌的巨响。李维的怒吼声隔着铁门传来："拦住他们！封锁所有出口！"
楼梯间里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红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王耶啵扶着墙往下跑，右腿突然一软——银色液体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撑住！"肖赞架住他的胳膊。王耶啵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像是有团火正从肖赞体内往外烧。第38次循环的时候，肖赞就是这样浑身发烫地倒在片场，当时他以为是中暑，现在想来......
"别睡！"肖赞用力掐了把他的胳膊。王耶啵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差点栽倒在台阶上。银色液体已经漫过脚踝，脚踩在上面黏糊糊的，像踩在没凝固的胶水里面。
"戒指在说话。"肖赞突然停下脚步，眼神有点涣散，"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唱歌......"
王耶啵凝神细听。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确实有个极细微的歌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调子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是母亲哼过的摇篮曲。
"那是记忆物质化的声音。"王耶啵拽着他继续往下跑，"母亲说过，银色流体是记忆实体化形态......"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王耶啵拽着肖赞往回跑，转角处正好撞见三个黑衣人冲上来。领头那个举起枪的瞬间，王耶啵把肖赞推到身后，自己重重撞在对面墙上。
子弹擦着肖赞的耳朵飞过，打在水泥墙上溅起碎石。王耶啵忍住左肩剧痛，从消防箱里拽出灭火器砸过去。黑衣人惨叫着倒下，银色液体从他头盔缝隙里渗出来，冒着白汽。
"快走！"肖赞拉着他冲进旁边的逃生门。门后是个狭小的储藏室，堆满了电影院的旧海报。王耶啵反手锁上门，背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右小腿被弹片划开了个口子，银色液体正汩汩往外冒。
"别碰！"肖赞按住他的手。对方的掌心烫得吓人，王耶啵能看见肖赞后颈的胎记正在扩散，银色细线像血管一样爬向锁骨。
"它们在找对方。"肖赞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也爬着同样的银色纹路，"你的血和我的血，在自动往一起流。"
王耶啵低头看。地上的银色液体果然汇成了小溪，正慢慢往肖赞那边流过去，在两人中间形成小小的漩涡。第59次循环的时候，他在李维的实验室见过同样的场景——两个培养舱里的银色流体透过导管互相流动，最后在中间形成心形。
"融合不是指戒指。"王耶啵突然明白过来，抓起肖赞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接触的瞬间，银色液体像活过来似的沸腾起来，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爬。
剧烈的疼痛让王耶啵眼前发黑。他看见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里闪过：母亲在实验室里流泪，两个培养舱并排放在一起，编号001和002在玻璃上缓缓亮起......最清晰的是母亲右眼下方那颗银色泪痣，和自己镜子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我们是同一个人。"肖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颤抖，"母亲把记忆分成两份，放在两个身体里......"
"共生体计划。"王耶啵喘着粗气，感觉生命力正在流失，"不是记忆移植，是记忆分割......"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炸开。李维站在火光里，机械眼闪烁着红光："终于明白了？可惜太晚了。"他举起机械臂，炮口对准两人紧握的手，"系统需要完整的记忆样本，你们现在融为一体，正好省了我拼接的功夫......"
王耶啵突然笑出声来。他看着李维机械眼周围那些银色纹路，突然想起第88次循环时偷听到的对话——"730号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记忆融合失败率99%......"
"你才是那个失败品。"王耶啵缓缓站起来，银色流体顺着血管在皮肤下游动，像发光的龙。肖赞也站了起来，两人掌心紧贴的地方发出刺眼的红光，"母亲创造108条时间线，不是为了让你收集数据，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彼此......"
李维的机械臂开始疯狂闪烁红光，警报声刺耳欲聋。王耶啵看见对方太阳穴的数据线一根根炸开，银色液体溅得满地都是。
"不可能......系统怎么会......"李维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机械眼忽明忽暗，"我才是完美共生体......"
王耶啵没再理他。他看着肖赞的眼睛，对方瞳孔里映着同样的银色纹路，像两团燃烧的星云。第107次循环的画面突然闪现——坍塌的预制板砸下来时，肖赞扑过来推开他，身体在强光中碎成千万片银色光点。
"该说再见了。"肖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解脱的笑意。他抬手抚上王耶啵的脸颊，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第108次循环，我们终于找到正确的答案。"
王耶啵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银色流体在血管里欢快地流动，像找到归宿的鱼儿。他想起母亲录音里最后那句话："当你们在电影院看到这个画面，说明悖论已经形成......而打破悖论的方法，是爱。"
李维的惨叫声渐渐远去。王耶啵紧紧抱住肖赞，感觉两人的身体正在融合成一道光。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飞速闪过：《陈情令》片场的第一次对视、颁奖夜后台的短暂拥抱、无数次循环里的生离死别......最后定格的，是母亲实验室里那两个并排的培养舱，小小的胎儿安静地睡在里面，后腰都有块心形胎记。
原来他们从来不是在拯救对方，而是在寻找完整的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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