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戒指

金属断裂声沿着通风管道爬下来，像条冰冷的蛇，缠住了王耶啵的后颈。他盯着培养舱里那个三个月大的自己，小小的拳头正隔着玻璃往外撞，像是想抓住什么。舱壁上的心形胎记跟着水流轻轻起伏，和肖赞后腰那个一模一样。

"别看了，走。"肖赞拽着他往实验室深处跑。十六岁的病号服沾着墙灰，露出的小臂上全是细小的划伤。王耶啵低头瞅见对方脚踝上沾着的黑色羽毛，那是李维常用的麻醉飞镖上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李维的？"王耶啵扯掉自己的夹克，帮肖赞按住流血的左臂。布料接触伤口的瞬间，肖赞浑身抖了一下，后腰的胎记突然发红，隔着单薄的病号服都能看见那块心形印记在发烫。

实验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蓝幽幽的光打在成排的培养舱上，每个舱体都标着编号。王耶啵的目光扫过731到734号，那些舱里只有浑浊的黄色液体，像被人遗忘的标本瓶。

"第七次循环，在管理局的档案馆。"肖赞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当时你刚炸掉第三次时空节点，李维带着清除小组追了我们整整三天。"他突然停在730号培养舱前，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实验体730，记忆提取失败，处理日期：2015.06.27"。

王耶啵的呼吸猛地顿住。2015年6月27号，那天是他十五岁生日，解剖课上第一次拿起手术刀。当时青蛙腹腔里的银色戒指冰凉刺骨，现在想起来，那戒指内侧刻着的花纹，和肖赞掌心的莫比乌斯环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突然爆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肖赞拽着王耶啵躲进无菌操作间，厚重的铅门"砰"地关上，把李维嚣张的笑声挡在了外面："735，736，你们以为躲得掉吗？从胚胎时期我们就在监视你们了！"

王耶啵盯着操作台上的显微镜。载玻片上还放着半透明的胚胎组织，旁边的记录本摊开着，娟秀的字迹写着"第十五次胚胎记忆提取实验，实验体736，目标记忆：共生体印记认知"。

"戒指..."王耶啵的声音有点发干，"是你们在胚胎期就植入的？"

肖赞没说话，只是解开病号服的腰带。他的皮肤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白，后腰的心形胎记已经红得像要烧起来。王耶啵看见那胎记周围布满细小的银色纹路，像河流一样往心脏蔓延，和记忆里肖赞替他挡湮灭炮时的纹路一模一样。

"不是'你们'，是'我们'。"肖赞突然抓住王耶啵的手，按在自己发烫的胎记上，"第89次循环在注射室，你说要找到创造我们的人。现在我们找到了——就在这堵墙后面。"

操作台突然震动起来。王耶啵看见墙上的X光片在摇晃，最上面那张是个八个月大的胎儿，后腰同样有块心形印记，而胎儿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枚微型银色戒指。

"胚胎记忆提取不是为了创造我们，"王耶啵突然明白了，"是为了控制我们。"

肖赞的拇指蹭过他的手背，那个动作太熟悉了——第42次循环在急诊室，肖赞就是这样按住他输液的手；第78次在卡车失控前，他们的手指也是这样缠绕在一起。

"李维说的湮灭程序，是针对记忆的。"肖赞的呼吸有点急，"每次循环重置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我们的部分记忆。但共生体印记会保留最强烈的片段——比如玄武洞的血，比如颁奖礼的蜂蜜蛋糕，比如青蛙腹腔里的戒指。"

铅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金属门板凹陷出个拳头大的坑。王耶啵听见李维在外面冷笑："发现真相了？可惜太晚了。第110次循环可是特别版，这次你们谁也救不了谁。"

肖赞突然掀开操作台上的防尘布。下面是台老式磁带播放器，磁带还在转动，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喇叭里流出来："记忆是有重量的。当735和736的共生体印记完全同步，管理局的控制程序就会失效..."

"妈？"王耶啵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磁带播放器上。红色的血珠接触到金属表面，突然像活过来一样，沿着缝隙组成莫比乌斯环的图案。

磁带突然加速转动，母亲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他们把银色流体注入你们的基因序列...戒指是定位器...当心李维的机械眼..."

"嗡——"的一声，铅门突然被切开个圆形的洞。李维的机械义眼在洞后面闪着红光，王耶啵看见那眼球里倒映出无数个小小的自己，每个都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每个都在流血。

"找到你们了。"李维的机械眼突然掉出来，滚在地上，露出后面黑洞洞的枪管。王耶啵下意识地把肖赞拽到身后，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第107次循环的爆炸现场——当时他也是这样挡在肖赞身前，结果对方却笑着把他推开。

"别动！"肖赞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王耶啵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见对方把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左锁骨——是那枚从青蛙腹腔里取出来的银色戒指。戒指接触到736编号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七个月大时在培养舱里踢腿；两岁时抓住肖赞的小手；十五岁解剖课上看见戒指时的震惊；十七次循环里每次死亡前肖赞的眼神...原来那些被遗忘的细节，一直藏在共生体印记里。

李维的枪声响起时，王耶啵抱住肖赞滚到培养舱后面。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731到734号培养舱接连炸裂，黄色液体溅了他们满身。王耶啵突然发现那些液体里漂着细小的银色颗粒，和戒指的材质一模一样。

"抓住他！"李维的吼声从烟雾里传来。王耶啵拽着肖赞往实验室深处跑，路过730号培养舱时，肖赞突然停下脚步，从破碎的舱体里捞出个银色的东西——是枚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内侧刻着"730"。

"每个实验体都有戒指。"肖赞把戒指塞给王耶啵，"母亲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就留了后手。"他突然按住后腰发烫的胎记，疼得闷哼一声，"共生体印记完全同步了...管理局控制不住我们了。"

通风管道里传来更多的金属断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王耶啵抬头看见天花板正在裂开，灰尘和碎片簌簌落下。他突然明白了第110次循环的特殊性——这次不是时空重置，是整个实验基地要塌了。

"这边！"肖赞拽着他冲进墙上突然出现的暗门。里面是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摆满低温保存罐。王耶啵的目光扫过每个罐子的标签，突然定在标着"青蛙胚胎，实验日期：2005.08.05"的罐子上。

2005年8月5日，是他的生日。

"原来青蛙不是巧合。"王耶啵的声音有点抖，"母亲早就设定好了，让我在十五岁那天发现戒指。"

肖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他。这个拥抱很紧，王耶啵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后背的温度，还有那颗跳得飞快的心脏。后腰的心形胎记烫得吓人，像两块吸铁石一样互相吸引。

"我们是被创造的，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肖赞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垂，温热的呼吸让王耶啵的脖子发麻，"第110次循环，该结束这场游戏了。"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王耶啵拽着肖赞冲出暗门，发现自己站在CTA食品厂的地下停车场。月光透过通风口洒下来，照亮满地的银色液体——那些从培养舱里流出来的流体正在自动聚集，组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远处传来警笛声。王耶啵低头看见自己左锁骨上的736编号正在变淡，而掌心的莫比乌斯环图案却越来越亮。肖赞突然抓住他的手，两人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维说对了一件事。"肖赞抬头看向停车场入口，那里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银色手枪，"第110次循环确实是特别版——这是最后一次循环。"

王耶啵感到掌心的戒指开始发烫，像要烧进肉里。他想起母亲磁带上的最后一句话："当两枚戒指合二为一，时间就会找到真正的流向。"

黑衣人突然开枪，子弹打在他们脚边的银色液体上，溅起美丽的火花。王耶啵拽着肖赞往停车场深处跑，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他回头看见李维站在火光中，机械眼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黑洞洞的伤口在流血。

"下一章见。"王耶啵听见肖赞在耳边轻笑，这个声音让他想起第一次循环时的初见——那天阳光正好，肖赞穿着蓝忘机的戏服，对他伸出手说："我叫肖赞。"

停车场的地面突然裂开，王耶啵和肖赞掉进一片银蓝色的光芒里。下落过程中，他看见无数个循环的碎片从身边飘过——玄武洞的血、颁奖礼的奖杯、失控的卡车、爆炸的火光...最终所有碎片都聚集成两枚银色戒指，在空中缓缓旋转。

\[未完待续\]银光像液态汞那样裹着他们坠落，王耶啵的手指仍残留着肖赞掌纹的温度。失重感突然消失的瞬间，他听见水滴落在金属板上的脆响，鼻腔充斥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站稳。"肖赞的声音贴着耳膜。王耶啵睁开眼，发现他们站在环形通道中央，十二盏应急灯组成幽蓝的光环。每个方向的通道口都挂着褪色的标牌，最前方那个写着"主控制室"，画着红色叉号的标识下面，有人用口红歪歪扭扭补了行字："他们在撒谎"。

肖赞突然按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低头看地面。环形凹槽里淌着银色流体，正随着两人的心跳频率起伏。王耶啵看见流体里漂浮着细小的红色颗粒，像被揉碎的血管。

"110次循环不是终点。"肖赞的喉咙滚动着，"是他们的清理程序启动次数。"他指向通道右侧，那里的玻璃墙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莫比乌斯环，环内写满密密麻麻的日期，最后一行是2023.08.17——今天的日期。

金属摩擦声从通道深处传来。王耶啵拽着肖赞躲进标有"配电间"的铁柜，门缝里看见六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影走来。那些人戴着遮住全脸的黑色头盔，手里拖着银色胶管，胶管末端滴着和培养舱里一样的黄色液体。

"第七区样本出现记忆反流。"带头的人说话时头盔发出电流声，"735和736的共生体印记同步率达到98%，启动B计划。"

王耶啵的指甲掐进掌心。98%——母亲磁带上说100%时控制程序会失效。肖赞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无名指内侧——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浅浅的环形印记，像枚隐形的戒指。

铁柜突然被敲响，笃笃笃，节奏均匀得像在计时。王耶啵透过通风孔看见李维的脸贴在外面，机械眼的位置换了只正常眼球，虹膜颜色却和肖赞一样是浅褐色。

"找到你们了。"李维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想躲进哪个培养舱？"他突然举起右手，五指张开——每个指节上都套着银色戒指，在应急灯下闪着冷光。

铁柜猛地被掀开。王耶啵拽着肖赞滚到配电盘后面，电流滋滋的响声中，他看见李维的戒指正在变形，边缘伸出半寸长的银色刀刃。那些白大褂已经堵住所有出口，胶管里的黄色液体开始冒着泡，散发出杏仁饼干的甜香。

"第107次循环，你在爆炸前推我的时候。"王耶啵突然开口，肖赞正在拔配电箱里的铜线，闻言动作顿了顿，"为什么不告诉那里是最后一个安全屋？"

铜线扯断的火花照亮肖赞的侧脸。他把缠满电线的手按在王耶啵后颈，那里的皮肤突然开始发烫："因为那次循环我检测到印记同步率异常。"黄色液体漫过脚踝，肖赞拽着他跳上操作台，"管理局在每个安全屋都植入了记忆清理装置。"

李维的刀刃划破空气，贴着王耶啵的耳朵钉进金属板。他看见对方手腕上有串银色手链，每个链节都是微型培养舱，里面蜷缩着个月大的胚胎。

"你们的母亲真是个天才。"李维转动着嵌进金属板的刀刃，黄色液体顺着刀身爬升，"用恋爱脑当保护机制，共生体印记越相爱越难控制。"他突然歪头笑了，"不过第110次循环你们不会赢的，她亲手设计的程序怎么可能背叛她？"

肖赞突然把整捆铜线掷向通风管道。火星爆出的瞬间，王耶啵闻到浓烈的杏仁味，黄色液体正在沸腾。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撞进脑海——十七岁生日肖赞送的蓝色围巾、暴雨夜躲在超市仓库啃的半块面包、第49次循环在大桥上接住他的那双颤抖的手...所有画面都覆盖着层银色薄膜。

"就是现在！"肖赞的声音穿透记忆杂音。王耶啵低头看见掌心的莫比乌斯环亮得刺眼，肖赞的手按上来时，十根手指上的隐形印记同时发光。环形通道突然剧烈震颤，黄色液体逆着重力往天花板流去，在顶端聚成巨大的胚胎形状。

李维的惨叫被电流声吞没。王耶啵看见那些白大褂的头盔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布满银色纹路的脸——和他锁骨上正在变淡的736编号一模一样。肖赞拽着他冲向主控制室，通道两侧突然浮出无数培养舱的虚影，每个舱里都是不同年龄的他们，有的在接吻，有的在互相残杀，有的正在被银色液体吞没。

"记忆不是枷锁。"肖赞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武器。"主控制室的门在面前炸开，王耶啵看见正中央悬浮着枚篮球大小的银色戒指，无数根数据线从戒指里延伸出来，连接着满墙的显示屏，每个屏幕上都是跳动的莫比乌斯环。

黄色液体突然从通风管道倒灌而入。王耶啵抱住肖赞滚到控制台下面，抬头看见李维站在银色戒指下方，六枚戒指已经刺进他的太阳穴，脑浆混着银色流体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就在里面..."李维的眼球往外凸着，指着中央悬浮的戒指，"你们的母亲把自己装进了控制程序...第110次循环是她的解脱..."

银色戒指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王耶啵在被光芒吞噬前，听见肖赞贴着他的心脏说："不管我们是什么，我选择爱你。"记忆在这刻变得异常清晰——十五岁解剖课上，青蛙腹腔里的戒指闪着同样的白光，当时他听见个温柔的声音说："找到735，你们会拯救彼此。"

白光退去时，王耶啵发现自己躺在CTA食品厂的停车场。警笛声由远及近，肖赞趴在他身上，后腰的位置不再发烫。他伸手去摸肖赞的脸，对方突然睁开眼，掌心的莫比乌斯环印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的伤疤，像被戒指勒出的痕迹。

"结束了？"王耶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肖赞没回答，只是指了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枚银色戒指，内侧刻着的数字不是736，而是新的编号：001。

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肖赞猛地翻身将王耶啵压在身下，枪声响起的瞬间，王耶啵看见李维站在停车场入口，半个脑袋已经变成银色金属，手里举着的枪正在融化，枪管里流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细小的胚胎。

"这是开始。"肖赞低头吻他的瞬间，王耶啵看见对方后颈浮现出新的印记——不再是心形，而是完整的莫比乌斯环，环内刻着模糊的日期：2024.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