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暴雨让最后一个会议提前取消。林晓萍站在酒店窗前，看着雨水冲刷着玻璃，手机上是改签成功的通知——比原计划提前一天回去。

"林总，车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送您去机场吗？"助理在门口询问。

林晓萍犹豫了一下："改到明天早上吧。"

关上门，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过去十天里，贺星昀的消息从愤怒到失望，最后变成了沉默。而她除了那个冰冷的"忙"字，什么都没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极了那个停电的夜晚。

凌晨三点，林晓萍突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梦中贺星昀站在远处，无论她怎么追赶，距离始终不变。她摸出手机，点开相册，滑到最底部——那是公司团建时无意拍到的贺星昀，阳光下的侧脸带着她从未在办公室见过的灿烂笑容。

改签通知再次弹出，这次是确认信息。

"算了，就今天吧。"她轻声对自己说。

飞机落地时，林晓萍的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出租车驶向市区，她鬼使神差地对司机报出了贺星昀的住址——那是上次帮他填报销单时记下的。

"就这样贸然上门？"理智在脑中发出警告，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站在贺星昀公寓门前，林晓萍的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甚至没怎么化妆——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的林组长。

门铃响了三声，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谁啊？"贺星昀沙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林晓萍的喉咙突然发紧："是...我。"

一阵死寂。然后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贺星昀让林晓萍的心脏狠狠揪了一下——他瘦了一圈，眼眶深陷，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像是穿了很久。最刺痛她的是他的眼神，那种从热烈到冰冷的转变。

"林组长。"贺星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出差结束了？"

这个称呼像刀子一样扎在林晓萍心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进来吧。"贺星昀侧身让出通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公寓很小但整洁，除了茶几上堆积的外卖盒和几个空啤酒罐。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坐。"贺星昀指了指沙发，自己靠在餐桌边，保持着距离。

林晓萍没有坐，她站在客厅中央，手指绞在一起："我...提前回来了。"

"看出来了。"

"贺星昀..."林晓萍艰难地开口，"关于之前的事，我想解释..."

"解释什么？"贺星昀打断她，声音终于有了起伏，"解释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消失？解释为什么对我的消息视而不见？还是解释那晚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每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林晓萍胸口。她看着贺星昀泛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逃避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我害怕。"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星昀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28岁了，贺星昀。"林晓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不是25岁可以不顾一切的年纪。我们之间有三岁的差距，有职场上下级关系，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害怕这些会影响判断。"

贺星昀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所以你就单方面切断联系？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林晓萍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从来没这样过...在知乎上搜'姐弟恋'，半夜翻你朋友圈，工作时分心去想你在做什么...这不像我！"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贺星昀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你知道我这半个月怎么过的吗？"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外卖盒和啤酒罐，"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太冲动吓到你了..."

林晓萍的视线模糊了。她向前一步，又停住："你瘦了。"

"吃不下。"贺星昀苦笑，"现在能告诉我那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吗？"

意味着太多。意味着她筑起的高墙被轻易击碎，意味着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全面崩盘，意味着她再也不能用"只是上下级关系"来欺骗自己。

"很重要。"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安全却也最真实的答案。

贺星昀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林晓萍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水。

"三岁算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25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职场关系又怎样？我们可以公私分明。别人的眼光？谁在乎。"

每个字都敲在林晓萍心上。

"可是..."

"没有可是。"贺星昀打断她，"林晓萍，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要用这些借口推开我？"

也。这个字暴露了太多。林晓萍的心脏狂跳，她看着贺星昀憔悴却依然坚定的脸，突然很想吻他。

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你不明白..."她后退一步，"年龄不只是数字。它代表着不同的生活阶段，不同的思维方式...我马上要三十岁了，贺星昀，我需要考虑更多现实问题。"

"比如？"

"比如你是否只是一时冲动，比如这段关系会不会影响你的职业发展，比如..."林晓萍的声音越来越小，"比如我是否值得你放弃更多可能性。"

贺星昀的眼神从期待变成失望，最后归于愤怒。

"所以你替我做决定？"他冷笑，"真不愧是林组长，连感情都要全盘掌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贺星昀逼近一步，"承认吧，你根本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这段感情。你只相信你自己那套'成年人'的逻辑。"

林晓萍被戳中痛处，脸色发白："我只是想谨慎一点..."

"谨慎到宁愿伤害我们两个？"贺星昀摇摇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林晓萍。年龄差不是问题，有爱就足够了。"

这句"有爱"让林晓萍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就这样轻易说出了她不敢触碰的字眼。

"你太理想主义了。"她最终这样回答。

贺星昀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而你太现实了。"

两人陷入沉默，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房间暗了下来。林晓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但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最终她选择了最官方的结束语。

贺星昀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随你便。"

送她到门口时，贺星昀突然问："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推开我吗？"

林晓萍僵在原地，心跳如雷。

"看吧。"贺星昀苦笑，"你连这个问题都要思考。再见，林组长。"

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闸门，林晓萍站在走廊上，双腿发软。她刚才应该吻他的，应该告诉他年龄根本不重要，应该勇敢一次...

但最终，她还是那个理性的林晓萍。

走出公寓楼，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林晓萍摸出手机，点开与贺星昀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一句：

【对不起】

没有回复。她抬头看向贺星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帘后。

他们就这样隔空对望，谁也不肯先低头。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