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窗外霓虹无声铺展，室内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落地阅读灯，暖黄的光晕如同融化的琥珀，将沙发一角温柔包裹。沈昭盘腿坐在灯影里，轻薄笔电搁在腿上，屏幕幽幽亮着。视频摄像头的视角被精准地避开，只对着上方一小片天花板。她戴着一只无线耳麦，低垂着眼睫，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正在解释某个模型的优化逻辑。

声音透过麦传出去，清润稳定，条分缕析，带着工作模式下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茶几上搁着一个水杯，水面平静无波。

沙发后的暗影里，细微的织物摩擦声几不可闻。裴砚辞不知何时结束了书房里的跨国电话会议，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他没开客厅主灯，高大挺拔的身影融在光晕边缘的昏昧处。

他没坐下，也没出声打扰。只是在她身后，无声地调整了姿势。一条长腿的膝盖轻而又轻地陷进了沙发边缘柔软的坐垫里。紧接着，温热的体温和沉静的雪松气息，如同深秋里覆盖上来的薄雾，缓缓自她身后笼罩下来。结实宽厚的胸膛带着不容错辨的触感，悄然贴上她微弓的、专注的背影线条。

沈昭的声音在耳麦里没有半点顿挫，流畅如初。但置于键盘上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突如其来、却不带一丝急躁的温热气息惊扰了一瞬的静水。她的脊背依旧挺直，只是后颈那片光洁如玉的皮肤在昏暗中，仿佛更敏感地感知到了身后靠近的热源和衣料下沉稳的心跳。呼吸节奏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暗暗调整了一个微小的节拍。

耳麦里传来大洋彼岸技术主管略带口音的英文提问，语速很快。沈昭微微侧头，唇靠近麦克风，吐字清晰地回应，指尖同时调出另一个分析面板。她的语速稳定，逻辑链条紧扣问题核心。

就在这时，身后靠得太近的男人动了。

并非粗暴的打断。只是那只原本虚拢在她身侧、像一道温存护墙的手，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滑出光晕的边界，带着一种近乎缠绵的慢速，缠上了她搭在笔记本边缘的手腕。指腹干燥温热，轻轻贴住她手腕内侧那层薄薄的、感知敏锐的皮肤，停留不动。力度很轻，却又存在感极强，像一个无声的楔子，嵌入了她全神贯注于工作的壁垒里，提醒着她身后不容忽视的存在。

沈昭对着麦克风继续解答问题的后半段，嗓音依旧平稳。只是语流中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不到零点一秒的凝滞，悄然滑过。搭在触控板上的那几根手指，在无人看到的视角下，微微捏紧，指节透出一点点力道用尽的淡白色，像绷紧的弓弦无声地抵抗着干扰源。

会议接近尾声，对方团队又抛出一个临时追加的细节问题。沈昭移动鼠标，准备调取一个新的附件包。点击，等待加载进度条缓慢爬升。这短暂的无声间隙里，视频会议那头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对方团队成员互相沟通的零星英文单词。

就在这点许寂静填满空档的瞬间——沈昭的视线还在屏幕上粘着那蠕动的进度条——身后一直以温热气息和微弱存在感“圈”着她的男人，突然低下了头。

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唇瓣，精准地、猝不及防地，覆在了她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泛着淡淡珊瑚色泽的唇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温热柔软的触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沈昭身体骤然一僵。耳麦将她瞬间屏住的呼吸声放大了无数倍，仿佛一声短促的气音卡在喉咙深处。她猛地扭头看向身后，浓密长卷发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扫过沙发靠背，带起一片窸窣。

灯光在她骤然睁大的眼底跳跃，水润的瞳孔里清晰映出裴砚辞近在咫尺的脸。他不知何时已经将下巴也搁在了她肩上，那张线条冷峻的侧脸此刻就在她眼前几厘米的地方。深邃的眼眸低垂，视线沉沉地锁住她，里面没有丝毫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只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一种直白到近乎不讲理的索求。

他没松开压在她唇上的力道，反而在她扭头的间隙里，用牙齿在她下唇那片饱满柔软的肌肤上，极轻又极清晰地碾了一下。不是咬破的刺痛，是一种密实的、带着明显占有欲的磨蹭。

“……太久了。”他的声音如同耳语，几乎是贴着她被短暂“扣押”的唇瓣摩擦而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被刻意压低的沙哑。字字清晰，像抱怨，更像一种不容置喙的通牒。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敏感的那一小片皮肤上，不轻不重地加重了力度按揉了一下。

警告信号？还是变相确认？

电脑屏幕上，那令人焦躁的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文件页面瞬间铺满屏幕。耳麦里，对方的成员正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补充细节。

沈昭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度在灯影下无所遁形。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屏幕上终于加载出来的资料，再扫回眼前这张带着不讲理索求的俊脸。裴砚辞的眼神依旧沉甸甸地锁着她，唇瓣终于微微拉开一丝微不足道的距离，给她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她抿了抿唇，压下那被碾磨过的异样触感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指尖隔着那薄薄的丝质睡衣，在他圈着自己腰侧的手臂内侧用力掐了一下！力道不轻，带着一点报复性的警告和嗔怒。

同时，她转过脸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熟练地操作鼠标点开附件包，声音穿透耳麦，清晰流畅地接上了对方案例数据缺失环节的补充说明，语气稳定，节奏如常，仿佛刚才那段被强行按下的空白插曲，从来不曾存在过。

“……关于跨季设备运转率的下滑趋势，补充数据包第5页的长期统计表格显示……”

裴砚辞的下巴依旧稳稳搁在她纤薄的肩头，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嵌在怀里。他的目光从她冷静专注的侧脸滑到屏幕上那些滚动的数据流。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刚才刻意加重的呼吸节奏，正在随着她有条不紊的讲解，一点点平缓下来，最终消融在彼此贴合的身体温热里。紧扣在她腕间的指腹力度，也慢慢减弱，变成一种无意识的轻摩，仿佛在玩味指下肌肤细腻温热的触感，也仿佛在独自品味某种无声的、被延迟满足后的安定。

落地灯的暖光静谧流淌。屏幕上数据的蓝光映在两人轮廓相依的侧脸上。耳麦里专业术语的交流依旧进行，成为这方私密空间奇妙的背景音。沈昭清润稳定的声音流畅地阐述着观点，而环抱着她的男人，则在光晕与数据交错的氛围里，沉默地用侧脸蹭着她披散的柔软卷发，像大型猛兽终于圈定了休憩的地盘，安静地潜伏下来，只偶尔用鼻尖轻碰她微凉滑腻的颈后皮肤，无声地汲取这份喧闹里包裹着的、属于两个人的真实与安宁。

当沈昭终于说完最后一句总结词，指尖干脆地点击了“结束会议”的按钮，屏幕瞬间暗下，会议室链接消失的提示音在房间里轻轻“滴”了一声。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肩上沉甸甸的重量和他环绕在自己腕间轻轻摩挲的指腹是清晰的。沈昭靠在沙发深处，后背紧贴着他宽厚温热的胸膛起伏，长而缓地吐出一口气，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工作带来的紧绷。她没有立刻挣脱，也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搁在肩窝里的下颌，浓密的长卷发丝缠绕过他高挺的鼻梁，带来细密的痒意。

裴砚辞喉间发出满足的低哼，下巴又在她颈弯蹭了蹭，像大型犬科动物确认气味归属。灯光映着他低垂的眼睫，投下深色的阴影，掩去了眼底所有平日摄人的锐利，只剩下慵懒安稳的微光在流淌。他环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缓慢抬起，修长的手指像在探查什么秘地，轻轻抚上她的唇角，指腹带着温热的力道，缓慢地抚过下唇那片刚刚才被他牙齿碾磨过的位置。

那动作轻柔得像风拂过晨露未晞的花瓣，不带一丝情欲的暗示，更像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是否完好，在安抚那被短暂施压的柔软。指尖的薄茧摩挲着敏感的唇线边缘，引起细密的电流，从唇角一路酥麻到心底。沈昭微微闭了闭眼，没阻止，任由那点亲密无间的触碰填补寂静的空隙，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浅淡的、纵容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