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博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忧虑。他看了看祭祀,又看了看洞口外那群惊惶不安的族人,最后目光落在伽罗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伽罗,你……能稍微活动一下吗?”宅博士低声问,语气带着歉意,“恐怕需要你出去一下。”
伽罗沉默着,用还能活动的几根触手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缓慢地挪动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阵阵闷痛。小心依旧悬浮在洞口阴影里,庞大的身躯堵住了大半入口,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外面骚动的人群,没有任何让开的意思。
直到祭祀那浑浊的目光再次投来,带着无声的压力。小心庞大的尾鳍在水中极其缓慢地摆动了一下,搅起一圈微小的漩涡。他庞大的身躯终于向旁边极其不情愿地让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勉强能容一人通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眼睛,如同最冷的寒冰,锁定了祭祀。
宅博士小心地搀扶着伽罗,慢慢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挪了出去。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住伽罗刚刚离开药泥覆盖的伤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锐痛。他咬紧牙关,任由宅博士半扶半拖地将他安置在洞口附近一块相对平坦、能靠着休息的礁石旁。
洞穴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更多的星星球族居民。人声鼎沸,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哭泣声、争吵声、绝望的祈祷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水流不安的涌动。
祭祀拄着鲸骨权杖,缓缓游到人群前方一块稍高的礁石平台上。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惶绝望的脸,最后停留在宅家几个少年身上——开心紧紧拉着花心的胳膊,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容,只剩下茫然和不安;花心眉头紧锁,将粗心护在身后;甜心把小脸埋在开心背上,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
小心悬浮在人群外围,像一道深色的警戒线。他沉默地注视着祭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戒备。
祭祀举起了手中的鲸骨权杖,顶端那颗浑浊的暗色珍珠在幽暗的海水中散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光芒。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海水不安的呜咽。
“星星球族的子民们……”祭祀沙哑的声音借助水流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丧钟般的回响,“灾难,并未结束。”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德里一族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祭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那毁灭的火焰,那沸腾的毒水,正沿着海床的脉络,向着我们星星球族的家园蔓延而来!海水在升温,珊瑚在死去,鱼群在逃离!你们看不见吗?你们感觉不到吗?!”
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和绝望的低语。
祭祀猛地将权杖重重顿在脚下的礁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光芒。
“古老的预言!刻在祖先沉眠之地的龟甲之上!早已昭示了这场席卷深海的浩劫!”他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唯有遵循古老的法则,进行生灵活祭!将最纯净、最强大的生命之火奉献给震怒的海渊之神,才能平息祂的怒火,换来海洋的安宁!”
“活祭”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巨石,狠狠砸进死寂的人群。恐惧瞬间凝固了每一张脸。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水流更加急促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一双双眼睛惊恐地望向祭祀,又下意识地互相扫视,仿佛在寻找那个即将被推上祭坛的牺牲品。
祭祀浑浊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人群。那目光带着审判般的重量,最终,毫无意外地、精准地定格在宅家几个少年身上——开心、花心、甜心,还有悬浮在外围、如同沉默礁石的小心。
“血脉相连,数量众多……”祭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宣判意味,“宅家,你们……是海神选中的祭品,是平息怒火的唯一钥匙。”
“什么?!”开心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调了。
花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将身后的家人护得更紧,手臂肌肉绷紧,眼神锐利地盯向祭祀,带着难以置信和强烈的抗拒。
甜心发出一声细小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整个身体缩成一团,紧紧贴着花心,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直沉默悬浮在外围的小心,身躯骤然绷紧!皮肤下肌肉虬结贲张,尾鳍猛地停止摆动,强健的肌肉线条在水流中清晰可见。
那双始终沉静如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冰冷刺骨的寒芒,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直刺向高台上的祭祀!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警告和威胁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暗流,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让靠近他的一些族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惊恐地向后退缩。
混乱和恐慌在人群中爆发开来。
“不!不能是宅家!”
“祭祀大人!求求您!再想想别的办法!”
“预言……那是祖先的预言啊……”
“可他们是我们的邻居!是好人啊!”
“海神震怒…不牺牲他们…我们都要死……”
哭泣声、哀求声、绝望的呐喊、盲目的附和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海水。有人试图为宅家辩解,更多的人则在灭顶的恐惧下,眼神开始动摇,带着一种绝望的自私,目光复杂地投向宅家几个少年,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
伽罗靠在冰冷的礁石上,断裂处的剧痛似乎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更冰冷的东西冻结了。他残破的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目光却死死锁住高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祀,以及下方被推上风口浪尖、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宅家少年们。
他看到小心那爆发的、几乎要撕裂海水的冰冷怒意;看到花心惨白却依旧挺直背脊将家人护在身后的身影;看到开心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阳光、只剩下无助的惊惶;看到甜心缩在哥哥身后,抖得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冲上伽罗的喉咙,混杂着血腥味和硫磺的幻影。
阿德里族在熔岩中挣扎哀嚎的景象,与眼前宅家少年们惊恐绝望的脸庞瞬间重叠。
那将他从地狱边缘拖回的、沉默而有力的深色背脊……
那将他安置在网兜、调整水流减轻颠簸的无声体贴……
那几块被开心硬塞过来的、带着傻气的石头……
那株被花心放在旁边、散发着清香的疗伤海藻……
还有宅博士布满皱纹的手上,那带着清凉刺痛却带来生机的药泥……
这些短暂却真实的、带着体温的碎片,像一道道微弱的光,刺破了记忆里那片血色的黑暗和此刻笼罩在宅家头上的绝望阴云。
安全……是宅家给的。
这脆弱的浮冰啊。
而现在,这浮冰就要被这所谓的“预言”和“活祭”彻底砸碎,连同那几个鲜活的生命一起,沉入冰冷的深渊。
伽罗残存的几根触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股骤然升腾的、混杂着悲愤与某种决绝的火焰。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带来一阵窒息的寒意。他调动起全身残存的力量,用还能活动的触手死死扒住身下粗糙的礁石,试图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撑起来。伞盖边缘新生的薄膜因为用力而撕裂,渗出淡蓝色的体液,瞬间被海水冲淡。
“等……等等!”
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艰难地穿透了人群的喧嚣和恐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清晰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祭祀那浑浊而冰冷的视线,都瞬间聚焦过来,落在了那个靠在礁石上、形态怪异、气息奄奄的阿德里族残骸身上。
伽罗喘息着,无视了身体各处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无视了周围那些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厌恶的目光。
他死死盯着高台上的祭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痛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
“是谁都可以吧!那我……替他们去!”
5.
伽罗嘶哑的声音像一把锈刀割裂了海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伽罗残破的身体靠着冰冷的礁石,每一次喘息都让伞盖边缘新生的薄膜撕裂渗出淡蓝的体液。
他死死盯着高台上的祭祀,那双曾经属于阿德里族战士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悲怆、愤怒,还有一丝被绝望催生出的、玉石俱焚般的勇气。
人群的喧嚣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惊惶、绝望、自私的目光都凝固了,齐刷刷地钉在那个气息奄奄、形态怪异的阿德里族残骸身上。
难以置信、困惑、甚至一丝荒谬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祭祀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那抹狂热的火焰跳跃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冰冷的审视取代。
他拄着鲸骨权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伽罗,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一个自身难保的阿德里族残躯?凭什么?”
伽罗感到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更加浓重。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扫过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宅家少年们——花心紧绷的、护着弟妹的背影,开心脸上褪尽血色的茫然,甜心埋在哥哥背上颤抖的小小身躯,以及外围小心那如同即将爆发的深海火山般、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眼神。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小心那张写满震惊、忧虑和深深悲悯的脸上。
“……凭我这条命,是宅家捡回来的。”伽罗的声音更低,更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冰冷的海床上,“阿德里族……已经没了。我的命,不值钱。但他们的命……”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鲜活而惊恐的面孔,“……不该为这种荒谬的预言葬送!”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窃窃私语声如同暗流涌动。
“他……他说的…也对…”
“是啊,宅家救了他……”
“可他是外族啊!海神会接受吗?”
“总比……总比牺牲宅家好……”
祭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审视着伽罗,那目光像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伽罗残破的躯体,似乎在评估这具残骸作为祭品的“价值”。最终,那浑浊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残酷的算计。
一个外族残骸的命,换得平息众怒,也保全了星星球族内部那岌岌可危的脆弱平衡……似乎,并不亏。
“好。”祭祀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缓慢、沉重、如同丧钟般的语调,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既然你自愿献祭己身,祈求海神息怒……那么,便成全你这番‘大义’。”他刻意加重了“大义”两个字,带着一丝讽刺。
他举起鲸骨权杖,顶端浑浊的珍珠再次亮起微光,声音借助水流传遍每一个角落:“明日黎明,第一缕天光刺破海面之时,活祭仪式,将在深渊裂口举行!以此异族之躯,献予海渊之神!”
话音落下,如同冰冷的判决书被敲定。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一种复杂而扭曲的喧嚣。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面露不忍,有人低声祈祷,更多人则是麻木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恐惧暂时被转移了目标。
宅博士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地看着伽罗,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无力。
花心护着弟妹的手臂微微放松,看向伽罗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开心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伽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沉默的伤者。
甜心终于从花心背后探出头,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茫然地看着伽罗。
而小心……
那如同凝固的深海火山般的身影,紧绷的肌肉线条微微松弛了一些,那股几乎要撕裂海水的恐怖压迫感悄然散去。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却依旧死死锁定在伽罗身上。
那目光不再冰冷戒备,而是沉得像万米之下的海沟,里面翻涌着一种伽罗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而汹涌的情绪——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某种巨大力量冲击后的茫然。
他就那样悬浮着,沉默地看着伽罗,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伽罗没有再去看任何人。
支撑着他的那股孤勇之气仿佛随着祭祀的宣判而骤然抽离。
剧痛和深沉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礁石滑落,瘫软在冰冷的沙地上。
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他最后模糊的感知,是小心焦急地俯身,宅博士地将他重新搀扶起来。
冰冷,刺骨冰冷的生灵活祭。
仿佛将伽罗的灵魂都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
伽罗的意识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中挣扎。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寒冷和死寂。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挤压。
阿德里族在熔岩中燃烧的哀嚎,祭祀浑浊而冰冷的宣判声,宅家少年们惊恐绝望的脸……这些碎片在黑暗中沉浮、搅动,带来比身体伤痛更深的撕裂感。
多哦,生灵活祭了。
那他死了吗?
这就是深渊裂口吗?
这就是海渊之神的领域吗?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暖意的光芒,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萤火,刺破了这片绝对的虚无。
那光芒很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古老而温和的力量,轻轻包裹住伽罗冰冷的意识核心。
紧接着,一股灼热的力量猛地注入!这力量霸道、混乱、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与他体内原本属于灯塔水母的、相对温和清冷的能量截然不同。
它像滚烫的岩浆,蛮横地冲撞着他近乎枯竭的经络(或者说能量通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在剧痛中强行点燃了生命的火种。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吼终于冲破喉咙。
伽罗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光线刺得他双眼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海底岩洞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洞穴不大,光线昏暗,只有洞壁上零星生长着几株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苔藓。
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但感觉……不一样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断裂、破碎的锐痛,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混杂着灼热和酸胀的钝痛,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重塑、被撕裂又被强行粘合。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臂”……
不是之前熟悉的、半透明的、带着幽蓝光带的触手。
而是……更多了。
数条粗壮、布满吸盘、呈现出一种深紫近黑、带着诡异暗金花纹的触手,正不受控制地、狂乱地在他身体周围舞动、抽打!
它们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甩动都带起强劲的水流,抽打在洞壁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震落细小的碎石。
这些新生的触手充满了狂暴的生命力,与仅存的几根属于灯塔水母的、相对纤细、颜色浅淡、带着微弱蓝光的触手纠缠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带着一种互相排斥、互相撕扯的敌意。
“嗬……”伽罗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抽气声,震惊地看着自己这具变得无比陌生、甚至堪称恐怖的躯体。灯塔水母轻盈的半透明伞盖边缘,此刻竟然生长出几圈厚实、带着肌觉的悲悯。“你体内的水母和章鱼的能量还没有完全融合,它们如同水火……争斗不休……”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墨绿色的皮肤下透出不健康的灰败,“这段时间,你的欲望……会被放大……可能偏执狂暴……或者难以自控……这是……融合……必经的痛楚……或许……等伤好了……可能就稳定了……”
长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一阵剧烈的喘息打断。他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施展那种逆转生死的秘法,已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
伽罗僵在原地,体内那股混乱暴戾的力量还在左冲右突。
他看着自己那几条不受控制、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新生触手,又感受着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占有欲、破坏欲和一种冰冷的自私感……
那种感觉如此陌生,如此可怕,仿佛体内住进了一个狰狞的怪物。
这不是他!
那个只是为了报恩、就可以坦然走向祭坛的伽罗,那个会为宅家少年担忧的伽罗……
去哪了?!
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角落里气息奄奄的长老,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扭曲,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偏执:“快…离我……远点!”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下意识地驱动了那几条狂暴的新触手,猛地向后一缩,带起强劲的水流,仿佛要将长老推开。
老章鱼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了然。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更深地缩进了洞穴的阴影里,如同退回了永恒的沉寂。
伽罗喘息着,看着自己造成的混乱水流和长老那沉默退却的身影,一种冰冷的孤独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敢再看长老,也不敢再看自己这具可怕的躯体。
他残存的、属于灯塔水母的几根触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岩石里,试图压制体内那头咆哮的凶兽。
他必须离开这里。
在他彻底失控,伤害到任何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