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更鼓敲过三响时,沈知秋的指甲已经抠进了当铺门板的缝隙里。
赵家当铺的招牌在雨中模糊成一片黑影。她第三次叩响门环,这次用了三长两短的节奏——陇西雪夜里,少年傅寒洲曾说这是"绝境求救"的暗号。
门缝里突然探出盏昏黄的灯笼。
"当何物?"独眼老掌柜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沈知秋将傅寒洲给的玉佩递进去。玉佩沾了暗渠的污水,但金镶纹路依然清晰可见。老掌柜的独眼骤然睁大,灯笼"啪"地掉在地上。
"少...小姐这边请。"
当铺内室比外头看起来宽敞十倍。老掌柜哆嗦着推开博古架,露出后面黑黝黝的甬道。沈知秋握紧袖刀,跟着那盏飘忽的灯笼深入地下。
"老奴等了十五年..."老掌柜突然跪在密室铁门前,掏钥匙的手抖得像风中的叶子,"终于等到小主子来取东西了。"
铁门开启的瞬间,沈知秋被扑面而来的沉水香熏得后退半步。密室正中供着个紫檀木匣,上面放着她此生见过最精致的婴儿襁褓——明黄云锦上绣着五爪团龙,虽然已经褪色,但龙眼处的黑珍珠依然炯炯有神。
"这是..."
"贞元十二年腊月初七那晚,傅夫人亲手交给老奴的。"老掌柜捧出木匣,"和半块虎符一起。"
匣中静静躺着半块青铜兵符。沈知秋心跳如鼓——这纹路与傅寒洲给她的那块严丝合缝!当两块虎符相合时,缺口处显露出"贞元十二年制"的铭文。
"傅夫人当时满身是血,说..."老掌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说若她遭遇不测,待小主子弱冠之年..."
"嗖!"
一支弩箭穿透老掌柜咽喉。沈知秋旋身避过第二箭,袖刀在黑暗中划出雪亮弧线。箭矢不断从通风口射入,她抓起襁褓和虎符滚到案几下。
"小姐...走!"老掌柜喷着血沫推开通往另一条密道的机关,"金丝...镯..."
沈知秋回头时,正好看见通风口处一闪而过的金光——那人腕上的金丝镯,与苏婉柔的一模一样!
密道门合拢前,老掌柜奋力抛来个烧焦的纸卷。沈知秋在黑暗的甬道中展开一看,是半张婚书,焦黑的边缘勉强能辨"傅氏子寒洲聘沈氏女"的字样,日期正是贞元十二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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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沈知秋从废弃水井爬出,发现自己竟站在皇城根下。
雨已经停了,宫墙内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她攥着那方龙纹襁褓,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贞元纪事》——贞元十二年腊月,皇长子因谋逆被赐死,同日其临盆的侧妃不知所踪。
"姑娘要买绣线吗?"
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突然凑近。沈知秋刚要拒绝,却见老妇掀开篮布——底下赫然是套宫女服饰!
"赵老头儿预付了银子。"老妇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说姑娘要混进宫,老身有门路。"
沈知秋盯着她篮中的绣样,突然认出这是宫里尚服局的手艺。她想起傅寒洲吞下的血书提到"皇长子",又想起那幅画像背面的"赠阿姊"...
"嬷嬷可认得这个?"她抖开龙纹襁褓一角。
老妇脸色骤变,竟扑通跪下:"贵人饶命!当年奴婢只是奉命把侧妃娘娘的衣物..."
沈知秋心跳漏了一拍。她故作镇定地扶起老妇:"我要见当年伺候侧妃的人。"
"都死绝啦!"老妇紧张地东张西望,"只剩浣衣局的张嬷嬷,不过..."她压低声音,"三日前被景安侯府的人接走了。"
苏婉柔的金丝镯在脑海中闪过。沈知秋迅速换上宫女装束,将襁褓藏进贴身处:"送我去浣衣局。"
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已经挽着洗衣篮混入进宫的人流。守门侍卫检查到沈知秋时,突然盯着她的手:"这茧子不像浆洗的,倒像是..."
"军户家的丫头嘛!"老妇一巴掌拍在沈知秋背上,"瞧瞧这站姿,定是跟她爹学过几招把式。"
侍卫哈哈大笑,挥手放行。沈知秋低头疾走,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如果傅寒洲真是皇长子遗孤,那么景安侯...
转弯处突然撞上个香软的身子。沈知秋抬头,对上一双妩媚的凤眼——苏婉柔穿着女官服饰,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新来的?"苏婉柔指尖划过沈知秋虎口的茧,"这双手,倒像是挽过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