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敲过第一响,沈知秋就听见了马蹄声。
她蜷缩在祠堂角落,手中攥着那幅神秘画像。画中女子眼尾有一颗泪痣,与姑母眉间的红痣截然不同。画像背面有一行小字:"贞元十二年冬,赠阿姊"。
"砰——"
府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沈知秋将画像塞入怀中刚站起身,祠堂门就被踹开。傅寒洲身着玄铁轻甲立在晨光中,腰间悬着刑部朱批的镣铐。
"奉旨查抄。"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眼神扫过她怀中时微不可察地一顿,"沈小姐,请吧。"
院中已跪满沈府仆役。沈知秋看见父亲被两个羽林卫押着,素白中衣上沾着泥印,却挺直脊背如同松柏。当傅寒洲经过时,父亲突然抬头:"陇西的雪,化了吗?"
傅寒洲脚步一顿,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没回答,只是抬手示意士兵开始搜查。
"姑娘!"青杏突然从人群中扑出,将一个冰凉物件塞进沈知秋袖中,"老爷书房暗格——"
羽林卫的刀鞘重重砸在青杏背上,小丫鬟喷出一口鲜血。沈知秋刚要上前,却被傅寒洲一把扣住手腕。他借着袖袍遮掩,将某样硬物顶入她掌心。
"别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戌时三刻,东角门。"
那是她出嫁时带的袖刀。
---
书房已被翻得一片狼藉。沈知秋假装跌倒,趁机滚到多宝阁旁。青杏说的暗格就在——
"找这个?"
苏婉柔的声音如毒蛇游入耳中。她晃着手中一卷竹简,金丝镯在晨光中刺目如刀:"表嫂不如求求我?"
沈知秋突然扑向窗边花瓶,在众人惊呼声中将其砸向书案。水流浸湿地毯的刹那,她踩住某块地砖猛地发力。
"咔嗒"一声,博古架后露出个暗格。
"拦住她!"苏婉柔尖叫。
沈知秋已经抢出暗格中的铁盒。盒上九宫锁纹丝不动,她急得用袖刀去撬,却被冲进来的傅寒洲一把按住肩膀。
"交出来。"他声音冰冷,手指却在她肩头急促地敲击——三长两短,是陇西时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铁盒被夺走的瞬间,沈知秋看见傅寒洲瞳孔骤缩。盒中是一方血写的绢布,开头"臣妾傅沈氏"几个字已经发黑。
"世子!"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傅寒洲突然将绢布团起塞入口中!苏婉柔疯了一样去掐他脖子:"吐出来!你给我吐——"
"唰!"
袖刀划过苏婉柔手臂。沈知秋趁乱抢回半截血书,只见上面写着:"火起时臣妾正与皇长子...沈侍郎为救..."
剩余文字已被傅寒洲咬在齿间。他嘴角溢出血丝,却死死闭着嘴。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落下。
"都住手!"
沈父的暴喝震得窗棂作响。老人自己戴上镣铐,走到傅寒洲跟前蹲下:"咽下去。"他声音轻得只有近处能听见,"为你母亲,咽下去。"
傅寒洲喉结滚动,鲜血从唇角蜿蜒而下。沈知秋想去扶他,却被士兵用刀架住脖子。混乱中她怀中的画像滑落在地。
"这是...?"沈父脸色骤变。
傅寒洲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抓住画像:"从哪里得的?"
"祠堂暗格..."沈知秋话未说完,苏婉柔突然打翻灯台。火苗窜上窗帘的刹那,傅寒洲将她推向门外:"东角门,戌时!"
她被士兵拖出书房时,最后看见的是傅寒洲将画像按在胸前,而父亲对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抵住小指,其余三指伸直。
正是陇西分别时,少年傅寒洲教她的那个"安"字。
---
戌时的沈府已贴上封条。
沈知秋躲在东角门的阴影里,袖刀已被体温焐热。远处传来打更声时,角门突然吱呀开启。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踉跄而入,还未进门就跪倒在地。
"阿洲!"
沈知秋接住栽倒的傅寒洲。他斗篷下只穿着单薄中衣,胸口缠着的绷带已被血浸透。更骇人的是他右手——五指指甲全部外翻,显然是受了拶刑。
"血书..."他呕出一口血沫,"是母亲绝笔...火起时她在皇长子别院..."
沈知秋用撕下的衣袖为他包扎:"我父亲..."
"救人的..."傅寒洲突然剧烈咳嗽,从舌底吐出个蜡丸,"但这个...不能消化..."
蜡丸捏碎后露出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画着皇宫地形图,某处密室被朱砂圈出。傅寒洲气息越来越弱:"母亲和...皇长子..."
"别说话。"沈知秋撕下裙摆为他包扎,"我先带你——"
"嗖!"
一支弩箭突然钉入门柱。傅寒洲猛地将她扑倒,第二支箭擦着他脸颊飞过,在墙上迸出火星。黑暗中传来苏婉柔尖利的笑声:"表哥果然吃里扒外!"
傅寒洲突然塞给沈知秋一块玉佩:"当铺...西市赵家..."说完竟迎着箭矢站起来,故意提高声音:"沈姑娘,你我恩断义绝!"
第三箭正中他肩胛。沈知秋刚要尖叫,就被他反手推入身后暗渠。坠入水中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傅寒洲对她做了那个手势——拇指抵住小指,三指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