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回到仓库时,月光正从生锈的铁皮缝隙里渗进来。
往日被张艺兴的鬼火映得温暖的角落,此刻只剩蛛网在穿堂风里摇晃,潮湿的霉味混着灰尘钻进鼻腔,让这个栖身之地突然变得阴森可怖。
我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才惊觉原来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习惯了有鬼陪伴后,骤然回归的死寂。
泪水砸在粗糙的布料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喉咙被酸涩堵得发疼,我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嘶喊,
许乔月“你以为自己走了我就能好好活下去吗?”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比不上心口蔓延的钝痛。
十八岁前我在姑姑家当影子,十八岁后我的影子成了他,如今连影子都被抽走,整个人像是被掏空的躯壳。
许乔月“如果你要走,我也不留下了!”
这句话喊出口时,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仓库角落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昨夜张艺兴用鬼火融化矿泉水瓶时,我随手捡来把玩的。
此刻它却成了我最后的退路——反正父母已逝,大学遥不可及,在这人世间,我早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锋利的边缘贴上手腕的瞬间,夜风突然卷着沙尘扑进仓库。
玻璃碎片“当啷”一声飞出去,撞在铁架上发出刺耳的回响。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我熟悉到骨子里的眼睛。

张艺兴的身影在月光中若隐若现,衣摆被无形的风掀起,像是水墨画里晕染开的雾气。
他的指尖还萦绕着未消散的蓝光,显然是刚才弹开了碎片。
许乔月“你走啊!”
我抓起脚边的石子砸过去,却眼睁睁看着它们穿过他透明的身体,
许乔月“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
他突然向前一步,身影变得清晰。
月光落在他泛红的眼眶里,映出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张艺兴“我试过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伸手想触碰我,又在半空僵住,
张艺兴“我去了轮回门,使者说只要踏进去,前世今生的记忆都会化作青烟......”
我浑身发抖,忽然想起书店铜镜里那些扭曲的面孔。
原来他独自承受着消散的恐惧,却还在担心会害了我。
张艺兴“我舍不得。”
他终于抱住我,冰凉的身体却带着滚烫的颤抖,
张艺兴“我舍不得便利店的星星灯,舍不得你讲小时候的故事,舍不得......”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张艺兴“舍不得看你一个人走剩下的路。”
滚烫的泪水滴在我肩头,鬼的眼泪原来也是烫的。
我反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明明什么都抓不住,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许乔月“你这个笨蛋,我等了十八年才等到你,你以为说走就走就能把我抛下?”
他将脸埋进我的发间,身上的黑雾不知何时消散殆尽,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夜风穿过仓库,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原来鬼带来的不仅是阴凉,还有驱散黑暗的光。
张艺兴“那我们就一起当笨蛋。”
他轻笑出声,指尖抚过我差点受伤的手腕,蓝光温柔地包裹住细微的划痕,
张艺兴“我陪你找真正的渡桥人,也陪你走你想走的路。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要离开......”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得像是许下誓言,
张艺兴“也会先把你送到阳光最盛的地方。”
仓库外,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
但我知道,属于我的月光,永远不会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