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注,我在别墅区蜿蜒的车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
泥水灌进帆布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玻璃渣上。
张艺兴的呼喊声渐渐被风雨吞噬,最后只余心跳在耳畔轰鸣。
路灯在雨雾中晕成模糊的光斑,恍惚间竟与催眠世界里樱花树下的阳光重叠,刺得我眼眶生疼。
不知跑了多久,我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冷得刺骨。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张艺兴的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消息写着:"别乱跑,你的药在画架第二层抽屉。"
我盯着这些字,突然想起他总在我情绪崩溃时,默默递来温水送服的药片。
原来连这份温柔,都是治疗计划的一部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昏黄的车灯刺破雨幕。
我以为是张艺兴追来,慌忙躲进灌木丛。
却见父母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后座的母亲正在涂口红,父亲对着手机谈着生意,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他们冷漠的脸。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他们连女儿冒雨离家都未曾察觉,更遑论知晓我早已坠入情感与谎言的深渊。
深夜的雨渐渐变成细雨。
我拖着湿透的身子回到家,玄关处张艺兴留下的雨伞还倚在墙角,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我冲进画室,扯开画架抽屉,果然看见装着抗抑郁药的玻璃瓶。
药瓶下压着一张便签,是他工整的字迹:"按时服药,别让痛苦吞噬你。"
纸边还画着一只振翅的蝴蝶,翅膀上的蓝水晶纹路,与那枚胸针如出一辙。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抓起药瓶砸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药片散落一地,像极了催眠世界里飘落的樱花。
原来我不过是他精心治疗的病例,那些深情的眼神、温柔的触碰,都只是为了编织完美的谎言。
可为什么,我的心还在为他的每一句话而悸动?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张艺兴不再出现在家门口,却每天准时将鲜花放在信箱里。
玫瑰、雏菊、勿忘我......每束花里都夹着不同的画纸,有时是未完成的蝴蝶,有时是梵高的星空临摹,最下方永远写着同一句话:"等你愿意听我解释。"
我将这些花束统统扔进垃圾桶,可深夜里,总会忍不住翻出那些画纸,对着月光反复摩挲他留下的笔触。
父母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
某天晚餐时,母亲用镶钻的叉子戳着牛排,漫不经心地说:"听说那个张医生不再来了?正好,王太太介绍了位更有名的心理专家......"
我猛地掀翻餐桌,瓷器碎裂的声音中,父亲愤怒的呵斥与母亲的尖叫交织在一起。
而我只觉得痛快,仿佛这样就能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深夜,我在画室里翻出尘封的画箱。
里面躺着张艺兴送我的第一套水彩,颜料管上的标签已经泛黄。
我颤抖着取出画笔,蘸满最深的黑色,在画布上肆意涂抹。
扭曲的人影、破碎的镜面、缠绕的藤蔓......那些被催眠术暂时封存的痛苦,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画布中央赫然出现了两只纠缠的蝴蝶,一只翅膀闪着虚幻的蓝水晶光泽,另一只却布满真实的裂痕。
门铃突然响起。
透过猫眼,我看见张艺兴站在门外,衬衫被雨水浸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筒。
他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执着。

这一刻,我忽然分不清心中翻涌的是恨还是爱。
或许正如他说的,我们都是困在自己世界里的囚徒——他困于医者的职责与失控的情感,而我困于被背叛的伤痛与难以割舍的眷恋。
画筒从他手中滑落,滚到台阶下。
被雨水浸湿的纸页展开,露出一幅未完成的双人像:他穿着白大褂,而我戴着蝴蝶胸针,我们的影子在画布上交织成茧。
这个发现让我双腿发软,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立。
原来在这场危险的游戏里,我们都早已深陷其中,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