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空气裹着泥土腥气渗进窗缝,我盯着玄关处那幅被雨水泡皱的画,画中人的影子仿佛正从画布上剥落,扭曲成我看不懂的形状。
张艺兴在楼下按了三次门铃,最终将画筒留在台阶上,皮鞋踏过积水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拐角。
我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捡起那幅画时,指尖触到画布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是他用画笔尖反复刻画的字迹,"对不起"三个字重叠成模糊的墨团。
画室的落地钟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提醒我距离上次服药已过去72小时。
停药带来的副作用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景物时不时蒙上一层紫色滤镜。
我翻出手机,通讯录里"张医生"的备注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他发来的消息:"今天的勿忘我是在凌晨四点采摘的,露水还凝在花瓣上。"
母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推门而入时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几乎要将我淹没。
"新的心理医生明天就到。"她扫了眼满地狼藉的药瓶碎片,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轻轻叩击门框,
"你父亲说,再这样下去,就送你去封闭式疗养院。"
这句话让我想起小时候发高烧,他们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将我丢给保姆,转身就去参加商业晚宴。
深夜,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搜索栏里自动跳出"张艺兴 心理医生"。
新闻报道里,他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装站在学术论坛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自持,与记忆中那个在雨中狼狈的男人判若两人。
屏幕右下角弹出弹窗,是某心理学杂志的专题文章:《论深度催眠在创伤修复中的应用》,配图里他握着怀表的手骨节分明,而我分明记得,这双手曾颤抖着为我擦去眼泪。
画架上那幅纠缠的蝴蝶油画不知何时被雨水晕染,蓝色颜料顺着画布滴落,在地板上形成蜿蜒的泪痕。
我抓起刮刀,狠狠将画面刮得支离破碎,木屑与颜料混着泪水飞溅。
突然,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我冲过去时,看见楼下的灌木丛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张艺兴正仰头望着我,他脚边躺着个摔碎的玻璃罐——是他第一次来我家时送的,里面干枯的银杏叶散落一地。
许乔月"为什么?"
我的声音在夜空中发颤,
许乔月"既然是谎言,为什么还要来?"
他举起手里的素描本,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我看见每一页都画满了不同姿态的蝴蝶,有的破茧而出,有的在暴雨中挣扎,最后一页是未完成的我们,他的轮廓已经成型,而我的部分只勾勒出模糊的剪影。
张艺兴"因为我在催眠你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他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张艺兴"那些治疗方案,不过是我懦弱的借口。"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心脏,停药后的眩晕感突然加剧,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我扶着窗框大口喘气,恍惚间看见初中时的自己从记忆深处走来,抱着被撕碎的画稿站在张艺兴身旁。
两个时空的画面重叠,让我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清醒还是沉沦。
张艺兴"乔月!"
他的惊呼与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
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翻出了窗户,双腿悬空挂在二楼外沿。
他冲上楼的脚步声震得整栋房子都在摇晃,而我却突然笑出声——原来最致命的催眠,从来不是他编织的梦境,而是我甘愿沉溺其中的执念。
夜风裹挟着他身上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恍惚间又回到他第一次拥抱我的那天。
防盗门被撞开的瞬间,我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预想中的坠落感没有到来,反而跌进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
张艺兴将我死死按在胸前,剧烈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他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艺兴"别再伤害自己,求你了......"
而我望着他颈间被扯断的听诊器,突然意识到,我们早已成了彼此生命里锈蚀的齿轮,越是挣扎,就卡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