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张艺兴到来时，风衣下摆还在往下滴水，他却顾不上擦拭，径直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画架旁。

张艺兴“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兴奋，仿佛藏着什么珍宝。

我掀开纸袋，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陶瓷颜料。

瓷白、钴蓝、赭石......每一支颜料管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旁边还躺着几块未烧制的素胚。

张艺兴“这周我们试试釉下彩绘。”

他拿起一支钴蓝颜料，在素胚上轻轻勾勒，

张艺兴“陶瓷的美在于它的不可控，入窑的那一刻，所有色彩都会经历涅槃。”

我望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这些日子收集的碎片——他总记得我提过的每句话，记得我画中隐晦的意象，甚至记得我最喜欢在下午三点晒太阳。

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像温水煮青蛙般消解着我的防备。

许乔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出口时我才惊觉自己的鲁莽。

张艺兴的手顿了顿，颜料在素胚上洇开一小片墨痕。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

张艺兴“因为我见过你画里的光，那是值得被守护的东西。”

这句话让我浑身一颤。

记忆突然闪回初中毕业典礼那天，我偷偷躲在礼堂后巷，看着同学们穿着整齐的校服拍照留念。

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们脸上，而我像个见不得光的怪物，蜷缩在阴影里，手里攥着被撕碎的毕业照。

张艺兴“来试试。”

张艺兴将画笔塞进我手里，

张艺兴“就画你此刻的心情。”

我盯着素胚光滑的表面，恍惚间它变成了一面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

颜料落下的瞬间，画面不受控制地扭曲——破碎的镜子，缠绕的藤蔓，还有无数只伸向我的手。

许乔月“这些手......”

我突然哽咽，

许乔月“是他们，那些往我书包里塞虫子，在我课桌上刻‘怪胎’的人。”

积压多年的情绪决堤般涌来，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许乔月“他们说我活该被欺负，说我根本不该活着......”

张艺兴突然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白大褂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体温变得温热。

张艺兴“那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在头顶震动，

张艺兴“错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辜负了你。”

这个拥抱太温暖，温暖得让我害怕。

我知道，心理医生的关怀不过是治疗手段，可为什么，我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

那天之后，治疗开始变得微妙。

张艺兴不再局限于艺术疗愈，他开始引导我回忆过去。

在他温和的话语中，我重新走进记忆的迷宫，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渐渐清晰——美术老师轻蔑的眼神，父母接到学校电话时的不耐烦，还有暴雨中散落的画稿被路人踩在脚下。

张艺兴“你看，”

他翻开我的素描本，指着某一页扭曲的线条，

张艺兴“这些愤怒和痛苦，都是你生命力的证明。”

他的指尖划过纸面，

张艺兴“现在，试着把它们转化成力量。”

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主动走出房间。

阳光刺痛眼睛时，张艺兴会及时递来墨镜；秋风卷起落叶时，他会陪我在花园里收集形状各异的叶片。

有一次，我在他的公文包里瞥见一本笔记，扉页写着“许乔月治疗方案”，可当我翻开时，里面却画满了未完成的蝴蝶。

许乔月“这是......”

我抬头看他。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伸手合上笔记本，

张艺兴“只是随手涂鸦。”

可我分明看见，那些蝴蝶的翅膀上，有我画中出现过的所有色彩。

深秋的某个傍晚，张艺兴带来一面古董铜镜。

镜面斑驳，倒映出我们模糊的轮廓。

张艺兴“对着镜子画自己。”

他说，

张艺兴“不用修饰，不用美化，就画最真实的样子。”

我握着画笔的手在颤抖。

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嘴角向下弯曲成倔强的弧度。

颜料落下，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脆弱与丑陋。

可当画作完成时，张艺兴却指着画面轻声说，

张艺兴“你看，这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窗外的暮色渐浓，铜镜里的人影与画中重叠。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开始期待每周的治疗，期待见到那个总带着温暖笑容的心理医生。

这份期待像藤蔓般疯狂生长，可我知道，在这场治疗游戏里，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而张艺兴，究竟是带我走出迷雾的引路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