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短短几秒钟的等待，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那块晶体面板骤然亮起，比程咬金触碰时明亮数倍的光芒流淌开来，一道光束从上至下扫过杨戬全身。
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语调似乎都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恭敬的意味：
“身份确认：司法天神。欢迎您，最高执政官杨戬大人。”
“咔嚓——”
一声轻响，沉重的医疗室大门，缓缓地从中间向两侧滑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尘埃的气息，从冷风中涌出。
门后的黑暗深邃而寂静，与塔顶的风雪呜咽形成鲜明对比。手电光柱探入，在尘埃中划出清晰的光线，隐约照出内部庞大而沉默的医疗设备轮廓。
一瞬间，塔顶死寂。
历经磨难后，这个象征着治疗和希望的空间突然出现，反而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门，转向了脸色煞白的杨戬，最后，又齐刷刷地投向了远处的后羿。
真相，已无声地揭晓。
“看我干什么，看他啊。我战也不是逃也不是，除了坐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在真相大白的时候我才是最无力、最被动的那个人。所以看我有毛用啊。”后羿气呼呼闭上眼睛，等待。
众人就站了几分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日之塔证明了后羿没有撒谎，杨戬就是司法天神，但，然后呢？
“杨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离他最近的扁鹊低声问道，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反应。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杨戬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会出现记忆闪回，力量涌动，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本来事先就接受了司法天神这个说法，现在证实了反而轻松多了。”
对杨戬而言，司法天神是一个头衔、一个过去的职位、一个客观事实，但并不意味着是现在的我。最大的痛苦和焦虑来源于未知。一旦真相被证实，哪怕它是糟糕的，也终于从未知变成了已知。
李白举起手电筒：“好了，你们先退后，让我看看这个医疗室安不安全。”
狄仁杰拍上李白的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后羿！”杨戬欣喜地喊着他的名字，他隔着程咬金对他说：“你看，我有着系统权限，但不是系统的一部分！”
“你知道我不是指的是这个，我现在确定你是失忆了，我只是对现在摆脱系统的你不反感。”后羿看着好奇走过来的哮天，“但你恢复记忆呢？那个拥有完整记忆、知晓所有过往恩怨和责任的司法天神，是站在系统一边，还是站在当下？”
又是一记晴天霹雳。杨戬证明了我不是他，而后羿迫使杨戬思考我会不会变为他。
“肯，肯定当下啊！！”
“你说这话其实根本没底吧。”后羿飚出一句陈述句。
“哎呀哥们你别扫兴啊，”程咬金肘击几下后羿，“起码你们现在不会打起来对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后羿说的没错，你的问题还不少，你知道了自己过去是谁，但你对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具体行为、罪责或荣光一无所知。这个可能要问后羿才知道，或者查查日之塔是否还留存着当年的记录。你要了解那段历史，不然除了一个后羿，还会有下一个复仇者出现。”扁鹊严肃的说，“而且，还有幻觉没有处理好，而了解历史本身就在治愈。”
他稍作停顿，目光沉静地看向杨戬，“不了解历史，幻觉的根源就难以破除，因为这是大脑用虚构和碎片填补空白；幻觉不除，你更无法以清醒、健康的心态直面过去，这就直观导致你被后羿攻击反应这么大。”
“而幻觉是可以恶化的，先是出现，再是多重幻觉，接着失去现实分辨，然后幻觉有了自我，最后成为人格。一般情况下要很长时间，但恶化时间长短由情况而定。”
“你也许可以不恢复记忆来确保司法天神回归，但你一定要了解你以前干了什么事。先了解历史史实，知道事件，幻觉就会失去编造恐怖的能力，等你强大到恢复记忆后过去成为你的一部分，那「司法天神」就真的死了。”
“当司法天神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可能夺舍的恐怖人格，而是成为你的一部分阅历、一种可操控的力量和一段被理解的历史时候，这就是幻觉的死亡。”
“你得补课了，杨戬。了解过去，越早越好。”扁鹊最后说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后羿，“至于这堂历史课该怎么上、学费又该怎么交……就得看你自己了。”
“好吧——至少知道下一步干什么了，有方向有路，问题就会解决的。”
“那你有勇气面对后羿的攻击吗？”扁鹊注视着他。
杨戬沉默片刻后：“我想我不再害怕了。或者说，他的攻击是我过去种下的恶果，我必须承担。我需要从他那里获取信息来治愈我的幻觉——哪怕这个过程，会暂时令它加剧。”
“以毒攻毒，先破后立。用剧痛换取彻底根除？方法理论可行。但你不会独自承受，我们会帮你。”扁鹊点点头，“而且需要从长计议，首先要确保你不会进入难分现实的地步，这是治疗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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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杨戬、扁鹊讨论，狄仁杰、李白探索医疗室，李元芳和花木兰在旁边听的时候，后羿和程咬金那边正被困扰着。
“杨戬！！！把你的狗和眼睛带走！！！”
后羿受不了，这哮天怎么一直舔他啊！！
“？”杨戬招招手，哮天和根源之目就立即回到他身边，“你俩干什么坏事去了？”
根源之目左右摇晃否认，我就围着他转，什么都没干，哮天也不觉得自己干错了，我对他友好怎么会是错呢？
“我来说一下，”程咬金将它们干的事说出来了，“后羿坐在地上，哮天跑过来对他闻了闻，然后舔起来了。而你的根源之目一直绕着后羿飞，可能嫌烦吧，但镇静剂药效没过后羿动不了，赶不走，只能被舔了，哈哈。”
“还好意思笑！你明明知道我动不了，你还不帮我赶走它们！！”
扁鹊的视线落在杨戬身侧那只悬浮的金色眼睛上，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探究：“话说你为什么叫它根源之目？”
“不知道，”杨戬闻言一愣，顺手摸了摸它，“就好像我天生知道它叫根源之目。”
“不是你取的，”扁鹊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含义，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是你过去取的？”
“应该是。”杨戬带着几分不确定。那只被称为根源之目的眼睛静静悬浮着，流淌着微弱而神秘的金色光晕。
扁鹊沉默了片刻。
他早已习惯了这只眼睛如影随形地跟着杨戬，但此刻，它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或一个奇特的伴生物。
它像一把钥匙，一个被时光掩埋的密码，是那个被称为司法天神的男人留下的深刻烙印。他凝视着它，仿佛要穿透那层金色的外壳，窥见其中隐藏的过往。
“根源之目……根源之目……”扁鹊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按字义拆解就是看到根源的眼睛，司法天神执掌审判，需要知晓事情根源与真相，但……后羿说神职者维护系统……他拥有看清真相的权力，却被禁止看清全部的真相。于是他找不到真相，或者说他身不由己？”
扁鹊似乎像是透过时光发问：“你给第三只眼睛取名叫根源之目，真正看破根源的，究竟是自己的眼睛，还是身外的眼睛？”
一阵微凉的穿堂风掠过塔顶，卷起细微的尘埃。扁鹊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只沉默的眼睛上，最终：
“亦或是……一种寄托？”
那金棕色的眼睛里，他在说，我不知道。
“而现在，杨戬，你能看到自己的根源吗？”扁鹊问，你如何看待和现在自己的存在？
“过去是我来处，但不是我的归处，我的根，在现在。也许现在它还弱小，当它根深蒂固时，我就看到了。”
“也许司法天神会欣慰未来的自己，能成为真正的根源之目，而不是寄托。”扁鹊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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