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势极重,妖丹濒碎,需天枢阁‘净尘池’的灵韵温养。”谢照月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若非她舍身相护,我性命难保。天枢阁,从不欠人情。”最后一句,他说得极慢,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谢回身上。
谢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看着师兄那张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脸,再看看他怀中那看似柔弱无骨、实则气息诡异的雪发女子,一股寒意夹杂着更深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师兄变了!从前的孤高清冷还在,但那平静之下,却多了一种让他完全看不透、也不敢深究的……东西!冰冷,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握着剑的手心全是冷汗,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在那双深潭寒冰般的目光逼视下,所有质疑和劝阻都化为了无声的恐惧。他僵硬地垂下剑尖,喉咙干涩地挤出两个字:“……遵命。”
清梧和墨竹更是不敢有丝毫异议,立刻低头应喏,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和莫名的惧意,转身去处理那两具散发着腥臭的狼妖尸体。
破庙内只剩下雨声和仪明低弱的喘息。谢照月抱着她,迈步走向门口。仪明伏在他肩头,冰冷的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和深入骨髓的威胁,低低道:
“道长这‘救命之恩’,演得可真像……”她顿了顿,舌尖若有若无地舔过自己尖利的犬齿,“不过,净尘池的灵韵?呵……道长是想用那池水,洗掉我身上属于你的‘人味’,还是……”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想看看,我这‘濒碎’的妖丹,泡在天枢阁的圣水里……会开出什么花来?”
谢照月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未曾听见。他抱着她,稳稳地踏入门外倾盆的暴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两人,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尘土和彼此纠缠的气息。玄色道袍紧贴着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仪明雪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妖异。
他微微低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仪明光洁的额头上。他的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带着挑衅的碎金妖瞳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算计。
“仪明姑娘,”他的声音透过哗哗雨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同样冰冷,同样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戏,才刚刚开场。”
---
马车碾过泥泞官道,车厢内檀香也压不住血的铁锈气。仪明指尖划过谢照月后背尚未结痂的伤口,蘸着温热血珠在掌心画下一个扭曲的妖箓。
“道长猜猜,”她红唇凑近他耳廓,气息如毒蛇缠绕,“若你师弟知晓,他敬若神明的师兄每月十五需饮妖丹续命……会如何?”
车帘外,谢回攥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青白。雨幕深处,天枢阁巍峨的飞檐斗拱已隐约可见,琉璃瓦在阴霾下泛着冰冷的、如同巨兽獠牙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