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血桥上,像有人撒了一大把珠子。
莫辞盈感觉小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捕头变成的黑雾还在往她骨头缝里钻。她咬着牙往前爬,指甲抠进桥面的凝血里,留下几道血痕。
“过来啊!”孟子墨在对岸急得直跺脚,手里的桃木剑嗡嗡作响,八卦阵的金光忽明忽暗。黑袍人虽然散了,可那神像残骸还在抽搐,断指像虫子似的往阵里钻。
念盈被孟子吟抱着,小胳膊小腿乱蹬:“姐姐!姐姐!”
莫辞盈看见孟子吟的青衫又变得透明了些,白烛的火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灭。他腾出一只手朝她伸过来,袖口空荡荡的,上次被山魈撕掉的袖子还没修好。
“快……”孟子吟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黏糊糊的听不真切。
就在莫辞盈的指尖快要碰到他的时候,捕头突然狂笑起来。那黑雾猛地炸开,化作无数条小蛇,顺着她的伤口钻进血管,往心脏爬去。
“啊!”莫辞盈疼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她看见自己的手臂上鼓起一条青线,像条活蛇似的往上蹿。
“阿姐!”孟子墨急红了眼,举着桃木剑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莫辞盈吼道,声音沙哑,“守住念盈!”
孟子吟突然把念盈往孟子墨怀里一塞,转身抱住了莫辞盈。他的身体冰得像块玉,可怀里却暖烘烘的,跟莫辞盈小时候在山神庙里抱着的那块玉佩一样暖和。
“忍着点。”孟子吟在她耳边轻轻说。莫辞盈感觉有股清凉的气钻进伤口,那往心脏爬的小蛇好像被冻住了。
可孟子吟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透明,白烛的火苗眼看就要缩成豆大一点。
“不要……”莫辞盈抓住他的袖子,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你答应过要带我出孤山的……”
孟子吟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的,跟莫辞盈记忆里那个给她摘野杏子的邻家哥哥一模一样。
“我说的是……让你自己出孤山。”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擦过她左眼角的泪痣,“这个给你留个念想。”
莫辞盈感觉心口一热,怀里的《诡册》突然不烫了。她低头一看,那本快要烧完的书里,飘出一片金叶子似的东西,慢悠悠地落在她手心里。
是片书签,上面用血写着个“吟”字,是孟子吟的字迹。
这时候,那神像残骸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炸成了灰。幽冥印的碎片飞到半空,又落下来,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罗盘。罗盘上的血光直冲云霄,莫辞盈看见孤山后面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黑黢黢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快走!”孟子吟突然用力把她往前推。
莫辞盈踉跄了几步,正好撞进孟子墨怀里。孟子墨死死抓住她,不让她回头。
“他娘的!”孟子墨抹了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我们走!”
念盈搂着莫辞盈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邻家哥哥……”
莫辞盈回头,看见孟子吟站在血桥中央,青衫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他举着那支快要熄灭的白烛,朝她们挥了挥手。
幽冥印的罗盘越转越快,血光越来越亮。孟子吟的身影在血光里闪了闪,就像蜡烛被风吹灭一样,突然不见了。
只有那支白烛,掉在血桥上,火苗还没灭。
莫辞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姐姐不哭。”念盈用小手擦她的脸,“邻家哥哥说……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莫辞盈抱紧念盈,点点头。她攥紧手心的书签,那上面的血字好像还热乎乎的。
孟子墨拉着她们往山北跑,八卦阵的金光还在护着他们,黑袍人的残魂不敢靠近。
“那罗盘是怎么回事?”孟子墨边跑边问,声音喘得厉害。
莫辞盈咬着牙:“是幽冥司的大门……他们想用血亲祭打开门,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莫辞盈摇摇头,“但《诡册》上说……是能颠覆两界的东西。”
他们跑过一片林子,前面突然出现一点灯光。莫辞盈眯起眼,看见个小木屋,门口挂着个破木牌,上面写着“清虚观”三个字。
“到了!”孟子墨松了口气,拉着她们冲过去。
木屋里走出个老道,头发花白,穿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看见他们,老道叹了口气:“你们还是来了。”
“观主!”莫辞盈认出他,是当年在山神庙救了她的那个老道。
老道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念盈身上,又看看孟子墨腰间的玉佩:“尘缘未了,因果循环啊……”
他转身往里走:“进来吧,外面不安全。”
木屋不大,就一间屋子,中间摆着个炼丹炉,角落里堆着些干草。老道给他们倒了碗热水:“先暖暖身子。”
莫辞盈捧着碗,感觉手还在抖。她看了眼孟子墨,他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刚才被黑雾咬伤的地方,皮肤下还能看见青线在动。
“观主,这伤……”莫辞盈把碗放下。
老道摇摇头:“是诡蛊,中了这东西,活不过七天。”
孟子墨猛地抬头:“什么?”
“除非找到《诡册》的所有章节,重新封印幽冥司大门。”老道捋着胡子,“但现在只找到了两章,还差五章。”
莫辞盈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诡册》最后浮现的字:“长安道,帝王陵,阴阳两界一线牵。”
“要去长安?”
老道点点头:“帝王陵里有第三章,当年孟家就是因为这章被灭门的。”
孟子墨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爹娘……真的是通匪?”
老道叹了口气:“你爹是当年负责看守《诡册》的侍卫,为了保护册子,才假装通匪。后来宰相发现了,就……”
“就血洗了孟家村。”莫辞盈接口道,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念盈突然打了个哈欠,靠在莫辞盈怀里睡着了。她后颈的刺青已经不见了,皮肤光溜溜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孩子……”莫辞盈摸了摸她的头。
“她是你弟弟的女儿。”老道说,“当年你弟弟把她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孟子吟一直在孤山守着她,等你回来。”
莫辞盈愣住了:“子墨……有女儿?”
孟子墨也傻眼了:“我……我不知道啊……我当年被爹送走的时候,还没成亲……”
老道摇摇头:“是你走后,你爹给你定下的亲事。后来你媳妇生了念盈,孟家村就出事了。”
孟子墨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走到念盈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脸:“我的……女儿……”
莫辞盈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书签,血字“吟”已经淡了不少。
“我们什么时候去长安?”莫辞盈问。
老道拿出一张地图:“明天一早动身,走官道快些。不过宰相肯定会派人在半路截杀我们,得小心。”
莫辞盈点点头,把地图收起来。她抱着念盈,靠在干草堆上闭上眼。可刚一闭眼,就看见孟子吟站在血桥上朝她挥手,青衫飘飘,白烛摇摇晃晃。
“别等我了……”他说。
莫辞盈猛地睁开眼,心口疼得厉害。
孟子墨递给她一块干粮:“吃点东西吧,明天还要赶路。”
莫辞盈接过干粮,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她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
“子墨,”莫辞盈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总跟着我后面,喊我‘阿姐’。”
孟子墨笑了笑:“当然记得。你还为了给我摘野果子,从树上掉下来,磕破了头。”
“你还说要娶我当媳妇呢。”莫辞盈也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孟子墨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孩子胡说八道的……”
莫辞盈抹了把眼泪:“等这事完了,我们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孟子墨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
这时候,念盈突然动了动,小嘴里嘟囔着:“邻家哥哥……星星……”
莫辞盈抬头,透过窗户看见天上有颗星星特别亮,一闪一闪的,就像孟子吟举着的白烛。
她攥紧手心的书签,在心里说:等我,很快就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上路了。老道给了他们两匹马拉的车,还有些干粮和符咒。
“到了长安,去城西找个叫‘李铁匠’的人,他会帮你们。”老道临走前叮嘱道。
莫辞盈点点头,接过缰绳:“观主多保重。”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念盈还在睡觉,脑袋靠在莫辞盈腿上。孟子墨坐在外面赶车,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们。
“阿姐,”孟子墨突然开口,“你说……邻家哥哥真的转世了吗?”
莫辞盈低头看着手心的书签,血字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她笑了笑:“嗯,肯定转世了。说不定下辈子,他还会举着蜡烛,在路口等我们呢。”
孟子墨没说话,只是轻轻甩了甩缰绳。马车轱轳轱地往前走,把孤山远远甩在了后面。
莫辞盈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孤山在晨雾中模模糊糊的,就像一个遥远的梦。她知道,她们这一去,前路凶险,但为了孟子吟,为了念盈,也为了天下苍生,她必须往前走。
马车越走越远,孤山上的那座破败山神庙,渐渐看不见了。可莫辞盈总觉得,有一支白烛,还在那里亮着,照亮着她们前行的路。
\[未完待续\]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嘎吱声。莫辞盈把念盈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挪了挪,孩子睡觉时总爱咂嘴,口水濡湿了她胸前的衣襟,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车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急促得像雨点打在绷紧的鼓皮上。
孟子墨的声音骤然压低:"有人来了。"
莫辞盈伸手掀起车帘一角。三匹快马正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上人身着皂衣,腰间佩着月牙弯刀——那是京兆府的制式。
"是官差?"她指尖掐进掌心。
"不像。"孟子墨的声音带着紧绷的寒意,"他们腰牌是黑的。"
莫辞盈心口一沉。幽冥司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她低头看向沉睡的念盈,孩子眉头皱了皱,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骤然凝结的紧张。
"坐稳了!"孟子墨突然大喝一声。
马车猛地加速,车轮擦着路边的石子发出刺耳的尖啸。莫辞盈死死抱住念盈,后背重重撞在车厢壁上,碗柜里的陶碗碎了一地。
三支弩箭"嗖嗖"钉在车厢板上,箭杆还在颤抖。
"他娘的!"孟子墨咒骂着,挥剑斩断了追来的绳索,"他们想把我们连人带车拖翻!"
莫辞盈摸到藏在座位下的匕首,掌心全是冷汗。她再次掀开帘子,看见最前面那个黑衣人已经摘下了斗笠——没有脸,只有一团翻滚的黑雾,和那个化作血桥的捕头一模一样。
"是诡差!"她声音发颤,"护住念盈!"
桃木剑的嗡鸣声突然变得高亢,孟子墨反手一剑劈出,金光与黑雾在空中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念盈被惊醒,小嘴一瘪就要哭,却被莫辞盈捂住了嘴。
"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她贴着孩子耳朵轻声哄着,手指却在不停地颤抖。
突然,马车猛地向左侧倾斜。莫辞盈听见孟子墨闷哼一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心胆俱裂,抱着念盈从倾斜的车门滚了出来,刚好摔在路边的草丛里。
孟子墨倒在三丈外,桃木剑脱手而去,乌黑的血从他胸口汩汩涌出。那个无脸的诡差正缓缓走向他,手中利爪闪着寒光。
"子墨!"莫辞盈把念盈往草堆里一塞,"待在这里不许动!"
她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尽全身力气朝诡差砸去。石子穿过黑雾,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
诡差缓缓转身,那团黑雾对准了她。
莫辞盈感觉血液瞬间冻结。她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青线突然剧烈扭动,仿佛有活物要破皮而出。疼,钻心刺骨的疼,比在血桥上时还要剧烈十倍。
"阿姐!快跑!"孟子墨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重重摔下。
黑雾突然化作巨掌朝她拍来。莫辞盈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可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她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一声熟悉的咳嗽。
"咳咳...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莽撞。"
莫辞盈猛地睁眼。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把烧红的铁钳,钳尖还冒着青烟。男人左脸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笑起来时微微抽动。
"李铁匠?"莫辞盈失声叫道。
李铁匠没回头,只是朝孟子墨努努嘴:"先处理他的伤口,这里我来。"他甩了甩铁钳,火星四溅,"这群阴沟里的东西,也敢在大白天出来晃荡。"
诡差发出刺耳的嘶吼,化作无数黑雾朝李铁匠扑去。铁匠不慌不忙,从腰间掏出个油布包,撒出一把闪着银光的粉末。黑雾碰到粉末,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油里的水珠。
"愣着干什么?"李铁匠头也不回,"他胸口的伤再不处理,神仙也救不活了!"
莫辞盈这才回过神,跌跌撞撞跑到孟子墨身边。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胸口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开始发黑,显然是中了诡毒。
"子墨...坚持住..."莫辞盈撕开自己的裙角,想替他包扎,手指却抖得连布都抓不住。
孟子墨突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吓人:"阿姐...念盈..."
"我把她藏起来了,很安全。"莫辞盈哽咽着,眼泪滴在他脸上,"你别说话,保存体力。"
"不..."孟子墨摇头,嘴角涌出黑血,"那青线...进心脏了..."
莫辞盈这才注意到,他脖颈处有一条青线正在缓缓上移,离心脏只有寸许距离。她想按住,却不知从何下手。
"我爹...当年也是这样..."孟子墨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他让我告诉...告诉阿姐...别报仇..."
"你别说了!"莫辞盈捂住他的嘴,泪水汹涌而出,"李铁匠会救你的!我们还要去长安,还要找《诡册》,你还要看念盈长大..."
孟子墨笑了,虚弱却温柔,像极了小时候偷吃她藏起来的野杏子被抓住时的表情。他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手指却在半路垂落。
脖颈处的青线,终于钻进了心脏。
"不——!"莫辞盈的哭喊撕心裂肺。
李铁匠解决完最后一个诡差,转过身看见这一幕,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腿上。他快步走过来,探了探孟子墨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最后重重叹气。
"已经晚了。"他沉声道,"诡蛊入心,大罗金仙也没办法。"
莫辞盈抱着孟子墨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浑身颤抖。她想起小时候,这个小尾巴总是跟在她身后,软软地喊"阿姐";想起他偷偷把攒了半年的铜板塞给她,让她去买想吃的桂花糕;想起他红着脸说长大要娶她当媳妇...
那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突然,草堆里传来念盈的哭声。小姑娘大概是被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喊"爹爹"。莫辞盈这才想起还有孩子,连忙擦了擦眼泪,想过去抱她。
李铁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脸色煞白:"别动!"
莫辞盈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念盈小小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凝聚成形,化作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正缓缓伸出手,想要抱起念盈。
"宰相!"莫辞盈目眦欲裂。
黑袍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嘴角勾起的残忍弧度。他抱起吓得呆愣住的念盈,动作轻柔得像抱着稀世珍宝。
"把《诡册》交出来。"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莫辞盈的手缓缓摸向腰间——那里藏着《诡册》的残页。她看着黑袍人怀里的念盈,孩子睁着大眼睛,小脸惨白,却没有再哭,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平静。
"邻家哥哥说...姐姐会保护我。"念盈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黑袍人的手臂突然一僵。
念盈的小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指甲缝里渗出金色的光芒。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开始像冰雪般消融。
"不可能...幽冥血誓怎么会..."他惊恐地看着念盈,身体化作点点黑雾,"你到底是谁?!"
念盈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小手,那些黑雾竟被她吸入掌心,化作一颗黑色的珠子。她朝莫辞盈伸出手,掌心托着那颗珠了,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软软倒下。
莫辞盈趁机扑过去抱住她,却发现孩子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刚才李铁匠撒出的银粉,有几颗溅到了她背上。
"念盈!念盈!"莫辞盈急得手足无措。
李铁匠捡起地上的黑色珠子,脸色变幻不定:"这是...幽冥司的镇司明珠...怎么会在这孩子手里?"他突然抬头看向莫辞盈,目光锐利如刀,"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莫辞盈的心猛地一跳。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浮出水面——念盈后颈的刺青消失后,那里的皮肤异常白皙,形状像极了半枚残缺的玉佩。
像孟子吟留给她的那片书签。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比刚才诡差来的时候还要密集。李铁匠脸色一变:"是官府的人!快走!"
他不由分说拉起莫辞盈,又看了看地上孟子墨的尸体,咬咬牙:"带上他,不能让他落在这里!"
莫辞盈抱着昏迷的念盈,看着李铁匠背起孟子墨冰冷的身体,耳边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她低头看向念盈沉睡的小脸,突然发现孩子的左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浅浅的泪痣。
和孟子吟一样的泪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莫辞盈忽然明白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李铁匠已经把两人安顿进了路边的山洞,自己则拿着铁钳守在洞口,警惕地望着大路。马蹄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这附近,仔细搜查!"
莫辞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怀里的念盈,又看看不远处孟子墨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觉得,这趟去长安的路,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
更让她恐惧的是,她好像猜到了念盈的真实身份。那个他们一直拼命保护的孩子,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诱饵,或者说——是某个更深阴谋的关键。
洞口的光线突然变暗,李铁匠闪身进来,脸色凝重:"他们往这边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给莫辞盈,"这里面有去长安的密道地图和些干粮。我引开他们,你们从后面走。"
"那你..."
"别废话!"李铁匠打断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记住,到了长安城西的城隍庙,把镇司明珠放在供桌上,自然有人接应。照顾好那孩子——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说完,他提着短刀冲了出去,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外面立刻传来呼喊声和追喊声,马蹄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远去。
山洞里只剩下莫辞盈、昏迷的念盈,和孟子墨冰冷的尸体。
莫辞盈打开油布包,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地图,还有几张符纸和一小袋干粮。她把地图收好,又拿起符纸——上面画着她从没见过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
怀里的念盈突然动了动,小嘴嘟囔着:"娘...冷..."
莫辞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抱紧孩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目光落在孟子墨的尸体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莫辞盈咬咬牙,放下念盈,开始用匕首在山洞角落里挖坑。泥土很湿,挖起来格外费力,没一会儿她的手指就磨破了皮,鲜血混着泥土,染红了指尖。
刚挖了不到三尺深,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莫辞盈猛地回头,握紧了匕首——只见念盈不知何时醒了,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诡异光芒。
"姐姐,你在做什么?"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
莫辞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孩子左眼角那枚清晰的泪痣,突然明白了李铁匠的话——这孩子,确实是最后的希望。
但也许,是幽冥司的希望。
念盈缓缓抬起小手,掌心那颗黑色的珠子发出幽幽的光芒。山洞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莫辞盈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还有...墙壁上开始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缓缓流淌。
"邻家哥哥让我告诉你..."念盈歪着头,笑容天真又诡异,"他在幽冥司等你很久了。"
莫辞盈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那颗不断散发黑气的珠子,看着墙壁上不断流淌的血水,看着念盈眼角那枚熟悉的泪痣,突然明白了所有事——从她回到孤山的那一刻起,她就走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而孟子吟,或许从一开始,就在陷阱的另一端,等着她自投罗网。
血水汇成小溪,缓缓流向洞口,在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符文。念盈的眼睛越来越亮,黑色的瞳孔渐渐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白。
"姐姐,跟我来吧..."孩子伸出小手,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狱传来,"我们去找邻家哥哥。"
莫辞盈看着那双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身体无法动弹。她知道自己应该反抗,应该逃跑,应该想办法毁掉那颗珠子——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念盈走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念盈小手的那一刻,怀里的《诡册》突然发烫,烫得她皮肤刺痛。那片"吟"字书签从书页中飘落,化作一道金光,直直飞向念盈左眼角的泪痣。
念盈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颤抖,黑色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露出惊恐的神色:"姐姐...救我..."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当初孟子吟在血桥上那样。
莫辞盈这才回过神,冲过去抱住她:"念盈!念盈!"
孩子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那片"吟"字书签。书签缓缓飘落,落在莫辞盈手心,上面的血字"吟"变得鲜红欲滴,像刚写上去的一样。
山洞里恢复了平静,墙壁上的血水消失不见,黑色的珠子也不知去向。只剩下莫辞盈,怀里抱着那片发烫的书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