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弑破水而出的瞬间，洛河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龙鳞沾满女帝棺中渗出的黑血，每一片都在灼烧。左臂的龙牙印记剧烈震颤，指引他望向邙山方向——夜空中，一道青虹正从龙屋位置冲天而起。

　　"楚熵......"

　　裴弑刚跃上岸，整条洛河突然倒流。无数亡魂的荧光汇聚成漩涡，在水面拼出四个大字：

　　‌「速回龙屋」‌

　　第二波剧痛袭来。这次是来自脊背——两根龙骨正在皮下野蛮生长，刺破肩胛形成未完全展开的龙翼。裴弑踉跄着抓起岸边残缺的青铜面具，用锋利边缘削掉多余骨刺。黑血喷溅在面具内侧，竟显出邙山的地形图，某处标着滴血的龙纹。

　　"同命契约的反噬......"

　　裴弑突然明白过来。楚熵的青铜塑像正在苏醒，而他体内新生的龙族血脉与之共鸣。若不能及时赶回，两人都会因力量失衡爆体而亡。

　　他尝试化龙飞行，但新生龙翼根本无法承受重量。最后只能以半龙形态奔袭，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燃烧的爪印，每一步都艰辛不已。

　　黎明前的邙山笼罩在血雾里。曾经闭合的青铜门完全敞开，门内传出锁链崩断的脆响。裴弑冲进龙屋的刹那，九根盘龙柱同时倒塌，烟尘中浮现出剧烈摇晃的青铜像——

　　楚熵的塑像已经碎裂大半，露出下面苍白如纸的真实躯体。镇魂钉被推出半寸，钉尾滴落的蓝血在地上形成诡异图腾。

　　"裴......弑......"

　　青铜像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响在裴弑脑海里。他扑上前抓住那枚钉子，掌心立刻被腐蚀出白骨。

　　"忍着点。"裴弑用龙牙抵住钉帽，"这次换我救你。"

　　钉子拔出的瞬间，整座龙屋地动山摇。楚熵的躯体从青铜外壳中跌落，被裴弑用龙翼牢牢裹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睫毛上凝结的冰霜在微微颤动。

　　裴弑突然低头咬破自己手腕，将涌着青光的龙血喂进楚熵口中。

　　"喝下去。"他捏着楚熵下颌强迫吞咽，"你不是最馋我的血吗？"

　　第一缕晨光穿透穹顶时，楚熵的心跳终于复苏。但他睁开的眼睛不再是翡翠色，而是与裴弑相同的龙类竖瞳。

　　"棺材脸......"少年虚弱地抬手，指尖碰到裴弑新生的龙角，"丑死了.....但我就喜欢你...."

　　裴弑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块逆鳞正在成型，鳞片下隐约可见微型铜铃的轮廓——是龙牙与契约融合后的印记。

　　"解释。"裴弑磨着后槽牙，"为什么瞒着我同命契约会反噬？"

　　楚熵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而是细碎冰晶。那些冰晶落地即化作小小白莲，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袖珍的裴弑虚影，持枪刺向同样微缩的龙君。

　　"看清楚了......"楚熵抓住裴弑的龙角迫使他低头，"这不是反噬......是女帝长生局的最后一重保险......"

　　冰莲中的虚影突然全部转向，枪尖对准此刻相拥的二人。裴弑瞬间理解——只要他们真正联手，当年被篡改的记忆就会全部复苏。

　　"她在害怕。"楚熵的指甲化作龙爪刺入裴弑肩头，"怕我们想起......"

　　山体突然崩塌。

　　无数刻着符文的玄铁箭从裂缝中射入，箭尾系着的正是改良版六壬盘。最致命的一箭直奔楚熵眉心，被裴弑用龙翼挡下——

　　箭尖居然穿透龙鳞，深深扎进血肉。

　　"寒铁......"楚熵脸色骤变，"快拔出来！"

　　已经晚了。裴弑的龙翼开始石化，青蓝鳞片变成灰白。山壁缺口处，三个戴十二旒冕的影子缓缓逼近，它们掀开兜帽，露出与女帝一模一样的脸。

　　"真令人感动。"三个声音同时说，"但你们忘了......"

　　楚熵突然暴起，半龙化的手掌贯穿最近的女帝幻影："废话真多！"

　　幻影溃散成黑雾，剩下两个却趁机念咒。裴弑石化的部分加速蔓延，眼看要覆盖心脏。千钧一发之际，楚熵拽着他跃入龙冢最深处的暗河。

　　"听着。"楚熵在湍流中死死抱住裴弑，"寒铁毒只有洛水源眼能解......但那里是......"

　　暗河尽头传来锁链碰撞声。裴弑在剧痛中勉强抬头，看见百米高的青铜门，门上贴着已经泛黄的敕令：

　　‌「镇洛河水君于此」‌

　　落款是裴弑前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