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的食堂像煮沸的汤锅,糖醋排骨的甜香裹着炒青菜的烟火气,在头顶老式吊扇的搅动下翻涌。宋亚轩将鸭舌帽檐压到睫毛,在角落四人桌前落座时,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让他本能地瑟缩。手机屏幕亮起幽蓝冷光,经纪人的叮嘱又跳出来:“别在公共场合停留超过二十分钟”,消息框里还躺着九张不同角度的路透截图 —— 那是今早他在教学楼拐角低头走路的模样,每张照片都被标注 “宋亚轩中戏日常”。
他戳着餐盘里蔫软的西兰花,看着绿汁在瓷盘上晕开。余光里,不远处女生们举着手机交头接耳,不锈钢桌面上倒映着无数个戴着口罩的自己,像被割裂的破碎镜面。忽然,木质地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雨滴敲打芭蕉叶的节奏。宋亚轩下意识抬头,正撞上林溪含笑的目光,那双眼睛弯成月牙,发梢还沾着排练时蹭到的舞台粉。
她今天换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衣摆处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淡黄色发卡别着几缕散落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手里抱着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边角卷起,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 “林溪 202X 年秋”,还贴着半张褪色的话剧票根。“不介意拼桌吧?” 她不等回答,已经利落地拉开椅子,马尾扫过他的手臂,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靠窗那边全被举着大炮筒的站姐占领了,你挑的位置倒挺安全。”
这话让宋亚轩差点呛到,他咳嗽着摘下口罩,露出被勒出红痕的耳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躲避关注的行为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林溪却像没看见他震惊的表情,自顾自打开印着 “家乡味道” 字样的蓝白饭盒,蒸腾的热气里飘出熟悉的豆瓣酱香气。“尝尝这个,食堂阿姨今天手抖得厉害,给我打了超多肉。” 说着,她已经把半块裹满酱汁的红烧肉夹进他碗里,瓷勺与餐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停在窗框上的麻雀。
“谢、谢谢。” 宋亚轩盯着碗里油亮的肉块发怔。肉块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让他想起去年生日,队友们瞒着经纪人在练习室煮的火锅。以往粉丝见到他,不是塞来塞满祝福卡片的礼盒,就是举着灯牌尖叫,哪有人会像这样大大方方分享午餐?他咬下一口肉,软烂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妈妈在灶台前翻炒红烧肉时,围裙上溅满的油星子。
林溪咬着筷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昨天你逃跑的时候太狼狈了,我都怕你被挤丢。” 她顿了顿,钢笔尖在桌布上轻点,画出歪歪扭扭的波浪线,“不过你的台词功底其实很不错,就是气息还不够稳。特别是那句‘生存还是毁灭’,尾音收得太急,像被掐断的琴弦。”
“你很懂表演?” 宋亚轩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的花纹。
“从小县城来的,没什么资源,只能靠看书琢磨。” 林溪耸耸肩,语气却满是骄傲。她翻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批注间夹着泛黄的剪报,还有用红笔圈出的《樱桃园》台词分析。“为了考中戏,我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书翻烂了三本,还偷偷在剧院后门看人家排练。有次被保安追了三条街,最后躲进废品站,身上全是旧报纸的油墨味。” 她笑着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宋亚轩心里一动。他见过太多因他的身份靠近的人,却鲜少有人愿意聊这些纯粹的热爱。正想开口,突然瞥见食堂门口闪过几个举着相机的身影。闪光灯在玻璃门上折射出刺目光斑,他浑身紧绷,攥紧了手里的勺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别看他们。” 林溪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划过他手背,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她的茉莉花香混着饭菜热气扑来,发梢扫过他的手腕,“越在意越容易被拍到。来,继续聊表演。你觉得梅耶荷德的生物力学理论,在舞台表演里怎么应用?” 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人体关节运动轨迹的草图,还有用荧光笔写的批注:“动作即情感的外化”。
她的声音像根丝线,轻轻缠绕住他紧绷的神经。宋亚轩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望着她笔记本上用红笔圈出的《海鸥》台词分析,忽然觉得午后的阳光不再刺眼。当他开始讲述练习生时期,在舞蹈中融入呼吸节奏的尝试时,林溪托腮认真倾听的模样,让他恍惚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 不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偶像,而是一个渴望在表演中找到自我的学生。她会突然打断他,在本子上画出呼吸波形图,会兴奋地描述自己在小城剧团跑龙套时的趣事,说到精彩处,米饭粒沾在了嘴角都不自知。
直到上课铃突兀地响起,两人才惊觉聊了整整四十分钟。林溪匆匆收拾书本,马尾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痒:“下午台词课见,记得把气息练稳!” 她转身小跑离开,练习册里突然滑出一张照片,宋亚轩弯腰捡起时,看见照片里穿着戏服的少女站在小城剧院门前,背后褪色的海报写着 “县剧团《雷雨》公演”。照片边角写着小字:“16 岁的第一场戏,紧张到忘词”,字迹被水渍晕染,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马嘉祺发来的消息:“听说有人和小学妹共进午餐?” 还附了张表情包 —— 是宋亚轩瞪大眼睛的卡通形象,配文 “恋爱 ing”。宋亚轩望着照片里林溪青涩的笑容,嘴角不自觉上扬。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他小心地将照片夹回她的笔记本,指尖抚过照片上斑驳的光影,忽然开始期待,下一次与这个带着小城故事的女生相遇,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