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林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湿冷,沁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
木代醒来后,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眉头微蹙——昨天在路上偶然捡到的晴天婆不见了。
她四下看了看,并未寻见,许是昨夜休息时不慎掉落在了某处。
炎老爷子在一旁催促得紧,语气不耐,她便将这点小小的疑惑暂且压下,没有深究,快步跟上炎红砂和老爷子,继续朝着月亮山深处进发。
但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个晴天婆却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井里。
三人一路跋涉,终于根据炎老爷子的记忆和地图,找到了他口中当年藏宝的大致方位,那是一片地势稍显崎岖的林间坡地,植被异常茂密。
炎老爷子眼神热切,指挥着炎红砂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土坡下开挖,自己则在坐在一旁。
木代则依言,身手敏捷地攀上附近一棵高大树木的枝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然而,炎红砂没挖多久,铁锹就碰到了异样的硬物,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浮土,看清下面的东西时,吓得惊叫一声,猛地丢开了铁锹,连连后退,脸色煞白:“爷爷!下面……下面有死人!”
炎老爷子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着,眼见事情再也无法隐瞒,在木代也从树上下来,投来质询的目光后,他颓然地叹了口气,终于吐露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原来,当年他们探险队在此地确实发现了价值不菲的宝物,他一时贪念骤起,想独吞这批财富。
恰巧队中有一名队员意外身亡,他便恶向胆边生,将那队友的尸体草草掩埋在了宝物之上,企图借此掩盖宝光,日后再来独取。
就在他讲述这段不堪往事时,附近的灌木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异响。
木代反应极快,立刻举起随身携带的望远镜朝声响处仔细搜寻,然而林深叶茂,视野受限,除了摇曳的枝叶,并未发现任何活物的踪迹。
——
另一边,罗韧、江月、江照和曹严华四人,也正艰难地穿行在密林之中,努力寻找着木代可能留下的路标记号。
然而,山路错综复杂,雨水又冲刷掉了不少痕迹,他们寻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
正当焦灼之际,罗韧锐利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侧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你们过来看。”他沉声招呼。
江月立刻上前,带着一丝希望:“找到记号了?”
罗韧摇头,手指指向树干上一道深刻的划痕:“不是,你看这个记号,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很不一样。”
他比划了一下,“人要刻记号,习惯性的高度是齐胸,但以木代的身高不可能刻到这么高的位置。”
江月仔细查看那刻痕,眉头紧锁:“这刻痕又高又深,难道山里还有其他人?”
她顿了顿,想起扎麻的警告,声音压低了些,“或者,再缩小范围……扎麻口中那个所谓的‘野人’,或许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实存在的。”
罗韧脸色愈发凝重:“那就更危险了,赶紧,去找木代做的标记。”
——
与此同时,在那片藏宝的坡地,炎红砂在木代的协助下,忍着恐惧,再次靠近那被挖开一角的浅坑。
两人合力,用工具撬开了掩盖在上面的、一块看似随意放置、实则颇有分量的石板——下面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井口!
炎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探头朝井里望去,想要确认他当年埋藏的财富。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厉,如同见了鬼一般,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会不见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异变陡生。
一个高大魁梧、浑身覆盖着浓密棕色长毛、形似人猿却更加狰狞可怖的怪物,如同鬼魅般从侧后方的密林中猛地扑出,带着一股腥风,直取距离它最近的炎老爷子。
“小心!”木代反应最快,一把推开吓呆了的炎红砂,同时拔出随身的短刀,挺身迎上,试图引开那怪物的注意力。
“红砂!带你爷爷先去那边那个废弃的屋子!快!”她一边与那“野人”周旋,一边朝惊魂未定的炎红砂大喊。
炎红砂慌忙搀扶住几乎软脚的爷爷,连拖带拽地朝着不远处一栋若隐若现的破旧木屋跑去。
然而,仅仅是这短暂的一次交锋,已足够让人惊心动魄。
木代凭借灵活的身手与那野人周旋了几个回合,将其引开了一段距离。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更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等待着她们。
躲进废弃木屋后,惊魂未定的炎老爷子在极大的恐惧和压力下,精神几近崩溃,竟失口说出了更加骇人听闻的真相。
当年那名队友,根本就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为了独占宝物,亲手杀害的。
就在他嘶声坦白这桩罪孽时,破屋的窗口猛地探进一只毛茸茸的巨手。
那野人去而复返,目标明确,一把攥住了炎老爷子的脚踝,在炎红砂和木代的惊呼声中,硬生生将他从破窗口拖了出去,迅速消失在浓密的丛林之中!
“爷爷!”炎红砂发出凄厉的哭喊。
木代心急如焚,来不及多想,抓起短刀就追了出去。
她循着野人留下的痕迹和爷爷断续的呼救声,在密林中拼命追赶,终于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追上了它。
一场力量悬殊的殊死搏斗瞬间爆发。
木代将敏捷与巧劲发挥到极致,手中的短刀几次险险划过野人坚韧的皮毛,却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那野人力大无穷,动作迅猛,几次挥臂都带起凌厉的劲风。
木代渐渐体力不支,一个闪避不及,被野人一把掐住了脖颈,狠狠按在了一棵粗糙的树干上。
窒息感瞬间袭来,肺部如同火烧,眼前阵阵发黑,木代徒劳地挣扎着,手指抠抓着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臂,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如同神兵天降,一左一右从侧翼迅猛袭来。
“放开她!”罗韧低吼一声,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精准而狠厉地割向野人粗壮的手腕。
与此同时,江月也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野人的膝窝关节处。
剧痛之下,野人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吼,掐住木代的手不由得一松,木代如同断线的风筝,软软地滑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
“红砂!快去看看木代!”江月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立刻扬声对刚刚赶到的炎红砂喊道,自己则迅速与罗韧汇合,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再次攻向那因受伤而狂性大发的野人。
然而,这野人的强悍远超他们想象,即便手腕受伤,它的力量、速度和反应依旧惊人。
罗韧和江月的联手进攻,虽能暂时牵制,却屡屡被它凭借蛮力和厚实的皮毛硬生生挡下或避开,难以造成致命打击。战况一时陷入胶着,险象环生。
就在这危急关头,江照和曹严华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两人手中高举着临时点燃的、熊熊燃烧的火把!
野兽天性畏火,那野人看到跃动的火焰,明显露出了忌惮之色,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不再恋战,猛地向后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几人。
几人不敢耽搁,相互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了那间相对安全的废弃木屋。
屋内,罗韧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小心翼翼地替木代检查脖颈上的淤青和勒痕,并为她手臂上几处细小的擦伤消毒上药。
江月和炎红砂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好在木代除了脖颈处的伤痕看起来有些吓人,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江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些许红润,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幸好,”江月松了口气,语气带着后怕,“再晚上一会儿,后面会发生什么,真不敢想。”
炎红砂也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点头:“是啊,太险了……而且你们带的东西真全,药品、武器、火把……什么都能预防。”
罗韧正低头收拾着药品,闻言抬起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不然呢?你们进深山,即便没有遇到野兽,也要想到受伤摔倒,打破伤风的危险吧。我看过你们的行李,药品没有,实用的武器也没有,吃的倒是不少。”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字字扎心:“你们来干嘛的?度假吗?”
罗韧说这话时,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眼中的厉色,是炎红砂从未见过的,吓得她脊背发凉,下意识地往江月身边缩了缩。
木代虚弱地拉了拉罗韧的衣角,声音有些沙哑:“罗韧……少说两句吧……”
江月见状,适时地站起身,对炎红砂使了个眼色:“……那你在这儿照顾木代,我跟红砂去里面看看曹小胖他们面煮好了没,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炎红砂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跟你去。”她此刻只想赶紧离开罗韧那骇人的气场范围。
两人刚转身,罗韧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红砂,待会儿空下来,我找你有话说。”
炎红砂脚步一僵,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便快步跟上江月,逃也似的走进了屋子相连的、充当临时厨房的破败里间。
一离开罗韧的视线范围,炎红砂立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小声对江月说:“江月,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罗韧这么凶的样子,他刚才那眼神……他不会……是真想把我杀了吧?”
闻言,江月忍不住轻笑出声,在灶台边找了个还算稳固的木墩坐下。
她一边看着曹严华和江照手忙脚乱地煮着面条,一边慢悠悠地说:“放心,要是真跟你猜的一样,以罗韧的身手和脾气,你现在可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了些:“罗韧就是太担心木代了,急火攻心。而且,说真的,你们这次来,准备得也确实太不充分,太掉以轻心了。”
她看向炎红砂,目光里带着不赞同,“出发前我就反复提醒,深山老林不比别处,一定要带齐东西,保护好自己。结果你们倒好,除了满背包的吃的什么都没带,这换谁谁不生气?”
炎红砂委屈地扁扁嘴:“那……那我以前也没来过嘛……我爷爷就说带我来找东西,我也没多想就跟着来了,谁知道还要自己准备这么多东西……”
江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以后记住了,无论去哪儿,尤其是在这种未知的环境里,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炎红砂连连点头,保证道:“肯定肯定,这次绝对长记性了!”
正在往锅里下面条的曹严华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插嘴道,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
“月月姐,你还挺乐观……我看到那野人都快吓尿了,唉……别说她们了,我都后怕,给咱都加个鸡蛋压压惊,顺顺心吧。”
一旁的江照正往灶膛里添柴火,闻言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这鸡蛋是从扎麻家顺手牵羊来的吧?还顺了些什么好东西?都下进去,咱们这儿伤员两三个的,得大补特补。”
曹严华嘿嘿一笑,也不否认,果然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几根火腿肠和一小包脱水蔬菜,一股脑儿地全扔进了翻滚的面锅里。
“有道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救人,对付野人!”
填饱肚子,又在这破屋里胆战心惊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天色微亮,木代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将其他人召集过来,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物件,摊在掌心。
那是一块形状不甚规则、色泽深黄、内部似乎封存着几丝暗红色、如同血丝般纹理的琥珀吊坠。
“这是昨天和那野人搏斗时,我从它身上拽下来的。”木代解释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江月凑近仔细查看这块琥珀,它质地古朴,绝非现代工艺制品,里面那几缕暗红的纹路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原本根据之前的幻象和经历,猜测那口废井可能与“心简”有关,可如今突然出现的野人,以及它身上这枚带着血丝的琥珀又是怎么回事?
江月想不通这废井、野人、琥珀三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扑朔迷离的联系。
线索杂乱无章,仿佛一团乱麻,好在,如今并非全无头绪。
炎老爷子的失踪,以及他坦白的那桩凶案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突破口。
而且看罗韧那阴沉的神色,显然也正打算就此事,向炎红砂,或者说向炎家,要一个明确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