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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门后的寒意

空楼守则

那只手。

冰冷、僵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刚从沼泽淤泥里拔出来的粘腻感。它搭在我赤裸的肩膀上,五指微微蜷曲,指甲似乎刮擦着我的皮肤。

不是活人的温度更不是活人的触感。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前一秒门外还是孕妇绝望的哭喊、婴儿扭曲的啼哭、疯狂砸门的巨响,下一秒,所有的声音连同光线,都被那只手搭上来的瞬间彻底抹去。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灌满了我的眼睛、耳朵,甚至堵塞了我的喉咙。

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停跳,随即以一种濒临炸裂的疯狂速度重新搏动起来,咚咚咚的巨响在死寂的黑暗中震得我耳膜发疼,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瞬间冻结又瞬间沸腾。极致的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钢针,从被触碰的肩膀瞬间蔓延至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尖叫卡在喉咙深处,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嘶哑抽气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上面:手册!手册第一条!不要开门!

我做了什么?我打开了那扇该死的门!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我甚至无法确定那只手是否还停留在我的肩膀上,或者它已经移动了?它是什么?是谁?那个孕妇呢?那个婴儿呢?“它”……追来了吗?

就在我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恐惧碾碎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声响,从我身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这细微的异响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我被恐惧麻痹的神经。

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了动作!我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门外那无边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扇刚刚被我打开了一条缝隙的房门!

砰!!!

沉重的木门带着我身体的全部重量和绝望的冲力,狠狠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门锁的金属部件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和咬合声。在撞上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反手猛地拧动了内侧的门把手!

咔哒!咔哒!咔哒!

门锁被彻底反锁!三道保险栓全部落下!

后背死死抵住冰冷颤抖的门板,仿佛要用身体堵住唯一的缺口。我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不知何时,我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

黑暗。

门内门外,都是彻底的黑暗。

门外,那婴儿扭曲的啼哭声和孕妇濒死的抽气声……消失了。

死寂。

一种比刚才的喧嚣恐怖百倍、千倍的死寂。

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和孤独。

那只手……它没进来?它被关在了外面?还是……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潮湿泥土混合的腥气,极其突兀地,透过门板下方那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萦绕在我的鼻端。

“呃……”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滚,我死死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冲动。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顺着我的额头、鬓角、脊椎不断淌下,浸透了单薄的T恤。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黑暗中,我的眼睛徒劳地睁大着,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光线或轮廓,但只有一片虚无。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

咚…咚…咚…

沉重、缓慢、拖沓的脚步声。

在门外。

就在我的门口。

它停住了。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僵硬地贴在门上,连颤抖都忘了。它……就在外面?一板之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脚步声没有再响起,也没有任何撞击门板的声音。它只是停在那里,沉默着。那股冰冷的腥气却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地渗入门缝,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它在等什么?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迫逼疯时——

“咳…咳…”两声刻意压低、带着痰音的咳嗽声,突兀地在走廊另一端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接着,一道昏黄、摇晃的光束,像一把迟钝的刀子,艰难地刺破了走廊的浓稠黑暗。

光束摇摇晃晃地移动着,最终,在我门前的地面上,投下了一个模糊的光斑。光斑的边缘,清晰地映照出几滴……粘稠的、在昏黄光线下呈现暗红色的污迹。像血,又比血更粘稠、更污浊。

一个佝偻着背的、穿着深蓝色老旧保安制服的身影,提着一盏同样老旧的、玻璃罩子布满油污的手提应急灯,出现在光束的源头。灯光从下往上照亮了他沟壑纵横、布满老年斑的脸,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眼神。他另一只手里,松松地拎着一根磨损严重的橡胶警棍。

他停在我门外几步远的地方,浑浊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那几滴暗红污迹,然后缓缓抬起,似乎穿透了黑暗,落在了我紧贴着的门板上。

“新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703的?”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地抵住门板,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保安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慢吞吞地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我紧闭的房门,又指了指对门702那扇同样紧闭、此刻看起来异常平静的门。

“夜里,别开门。”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但那平淡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意味。“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别开门。守则……不是写着玩的。”

他浑浊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只是扫过门板。

“关灯。睡觉。别出声。”他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吐出最后几个字,“天……快亮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佝偻着背,提着那盏昏黄的应急灯,脚步拖沓地转过身。摇曳的光斑在地面上移动,照亮了一小段褪色发黑的地毯,上面除了那几滴暗红污迹,似乎还有几道湿漉漉的、拖拽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向702的门口。

然后,光斑随着他的身影,缓缓地、无声地,没入了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我像一滩烂泥,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板上。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撞击,发出细碎的“咯咯”声。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老保安的话,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进我混乱的脑子里。

“夜里,别开门。”

“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别开门。”

“守则……不是写着玩的。”

那本被我撕得粉碎、此刻正散落在房间某个角落的深蓝色手册碎片,仿佛带着灼热的嘲讽,在我脑海中燃烧起来。每一个字,每一条规则,都变成了活生生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

那不是恶作剧。那不是玩笑。

那是……活下去的指引。

而我,亲手撕碎了它,也亲手推开了那扇通向未知恐怖的门。

门外,那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没有再响起。那股冰冷的腥气似乎也随着老保安的离开而淡去了一些。但死寂本身,此刻也变成了另一种折磨。对门702,那个孕妇,那个婴儿……她们怎么样了?那个“它”……还在吗?刚才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什么?老保安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规律?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啃噬着我的理智。恐惧并未因为老保安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恐惧而酸痛麻木。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

似乎……来自对面702的方向?是水龙头没关紧?还是……那黑色粘液的滴落声?

我猛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滴答。

又一声 ,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不祥的节奏感。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湿滑表面缓缓蠕动的……“沙沙”声,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湿漉漉的肢体在黑暗中无声地爬行。

我的胃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手指死死抠进门板边缘粗糙的漆皮里,指甲几乎要折断。

不能听!不能想!守则第四条!“若听到异常响动……请勿深究来源,拉好窗帘,关闭室内灯光,保持安静直至声音消失!”

对!关灯!保持安静!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黑暗中,凭着记忆和摸索,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唯一的窗户,一把抓住厚重的、积满灰尘的深色窗帘,用力一拉——

哗啦!

窗帘合拢,将窗外对面大楼墙壁投过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霓虹余光也彻底隔绝。房间陷入了更彻底的黑暗。

然后,我摸到墙上的开关。

啪。

唯一的光源也熄灭了。绝对的黑暗,如同厚重的棺盖,将我彻底封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摸索着,几乎是爬回了床边,蜷缩在冰冷的床垫上,用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也蒙了进去。仿佛这层薄薄的织物,能提供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黑暗中,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门外的滴答声,时断时续。

那粘腻的沙沙声,似乎更近了?还是我的幻觉?

还有……

“嗒…嗒…嗒…”

一种极其轻微、极其规律的声音,像是……坚硬的、小小的东西,一下一下,敲击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弹珠滚动?

守则第四条里提到的……天花板持续的弹珠滚动声?

我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的疼痛。我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听。脑子里只剩下老保安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像咒语一样反复回响:

“关灯。睡觉。别出声。”

“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这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真的会结束吗?

我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怖中瑟瑟发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冰冷的恐惧深入骨髓,被撕碎的守则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锁在这个绝望的夜晚。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时候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光线,如同游丝般,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厚重的窗帘边缘渗透了进来。

那光线如此熹微,几乎无法照亮任何东西,但它确实存在了。

天……真的要亮了吗?

紧绷的身体因为这微弱的光线而出现了一丝松懈,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恐惧和疲惫的拉锯中,开始模糊下沉……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临界点——

我的脚踝处,传来一种极其细微、极其冰冷的触感。

像是一滴……粘稠、冰凉的水珠。

滴在了我的皮肤上。

那触感太过清晰,太过突兀,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昏沉的意识!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然缩紧!身体瞬间僵硬!

哪里来的水?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冰冷的触感上。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黑暗中,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脚踝。

指尖触碰到一片……湿滑。

不是汗水的黏腻,也不是自来水的清爽。

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微弱粘性的……液体。

我颤抖着将沾湿的指尖凑到鼻端。

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腐烂的气味,钻入了鼻腔。

和门外……和那孕妇腹部滴落的黑色黏液……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它……进来了?!

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

我猛地坐起身,惊恐的目光在绝对黑暗中徒劳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目光下意识地、死死盯向门口的地板方向。

在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晨光中,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那一丁点可怜的灰白,我隐约看到

一道极其细窄、湿漉漉的、深色的痕迹,如同一条冰冷的、蜿蜒的黑色小蛇,悄无声息地……从门缝底下……渗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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