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一的生活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同学们也面临着选科的问题。校长通知所有的高一学生来到大礼堂，准备专门开一个会帮助学生们选科。

每个班按照指定的位置坐下后，校长便直接进入主题。他一字一句地跟同学们讲着选科的要求以及每种选科的好处及涉及的大学专业选择。

在开了接近两个半小时的会后，学生们陆续地回到了教室。

沈载伦西城，娜娜，你们想好选什么了吗？

李羲承还没有

罗渽民我也是，有点纠结

温芮宁小翎，你应该是选全理吧

夏翎嗯，你呢？

温芮宁太好了，我也想选全理，我挺喜欢物理的，而且全理也好选专业

夏翎😃

分科的最终名单被张贴在了高一楼前的公告栏上。公告栏前人声鼎沸，像一锅煮沸的粥。兴奋的尖叫、沮丧的哀叹、找到同伴的欢呼、夹杂着各种零食袋的窸窣声，混合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理科（一班）：

夏翎、罗渽民、赵鑫、温芮宁……

理科（二班）：沈载伦、李静、夏雨…

温芮宁小翎，我们在一个班啊啊啊（兴奋地摇晃夏翎）

夏翎看见了，呀，别晃了，要晕了😃

夏翎（说罢，她的目光，便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急切地、一遍遍扫视着名单，搜寻着那个早已刻入心底的名字——李羲承）

夏翎的目光快速下移，掠过一个个名字。

文科：

……

（七班）：…… (八班)：李羲承、周雨桐、陈默……

夏翎（李羲承… 文科？！）

夏翎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她近乎粗暴地又往前挤了两步，冰凉的玻璃橱窗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按在玻璃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那三个字——“李羲承”，清晰无误地印在文科八班的名单首位，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休止符，硬生生截断了她脑海中所有预设的轨迹。

草稿纸上他凌厉又精准的批注笔迹，云书馆角落里他与她谈论法医学时眼中闪烁的、近乎虔诚的光芒，甚至他低头演算时额前垂落的碎发……所有关于“李羲承”与“理科”紧密交织、牢不可分的画面，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裂成齑粉。

回到教室，所有的同学已经开始搬书，准备去新的班级，李羲承也不意外。他在八班，在二楼，所以早早地就已经收好了书，早已搬了大半了。沈载伦和罗渽民也在帮他搬书。

夏翎（她看着李羲承正在收拾书的背影，她多想冲过去问他为什么选文科，明明他理科成绩很优秀）

但是“以什么身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普通同学？物理竞赛的临时同桌？还是一个……偷偷仰望了他整个高一、连名字都不敢完整叫出口的暗恋者？哪个身份，有资格去质问他如此重大的人生抉择？哪个身份，能让她承受得起他可能投来的、那种带着礼貌疏离的、坦荡的审视目光？

“问了又如何？”另一个声音带着嘲讽。他会怎么回答？大概还是那样吧——用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道题：“因为我想尝试不同的领域。” 或者更官方一点：“个人兴趣和发展规划的需要。” 这些答案，她都能替他想到！ 它们完美、理性、无懈可击，像他处理所有班级事务一样滴水不漏。可这些答案，能抚平她心中的惊涛骇浪吗？能解释那份几乎颠覆了她对他全部认知的冲击吗？不，它们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笑和多余。

“暴露心思的恐惧。” 这才是最深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她的脚踝。如果她追上去，带着这样不加掩饰的急切和失态去追问，他会不会从那颤抖的声音、发红的眼眶里，窥见她拼命隐藏的、那点卑微又无处安放的心思？一想到他可能微微蹙眉，用那种带着一丝困惑、一丝了然、最终化为更遥远距离的眼神看着她，夏翎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她宁愿维持现状，维持这份表面平静的同学关系，也不愿承受那可能到来的、彻底的疏远和尴尬。 那比不知道答案更让她恐惧。

夏翎（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目光死死盯着楼梯拐角那片吞噬了他身影的阴影，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衣角带起的微弱气流。胸腔里那股追问的冲动，像被投入冰水的炭火，在剧烈的挣扎后，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只留下呛人的烟雾和冰冷的灰烬。）

最终，那抬起的脚步，终究是沉重地、无声地落回了原地。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困惑，都被那强大的、名为“自尊”和“恐惧”的锁链，牢牢地锁死在了心底最深、最暗的角落。她像个懦弱的逃兵，在内心战场的边缘，亲手缴了自己的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