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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尽钟鸣

时砂幻梦

我是在黎明前的潮声里醒过来的。

  礁石上的露水浸透了衬衫,后颈还残留着时砂钻入毛孔时的灼痛。

  青阳子蹲在我旁边,雪白色的狐尾扫过我手背,留下细碎的磷光——那是他妖丹修复时溢出的灵气。

  "醒了?"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倒像山涧清泉撞在青石上,"你祖母的怀表,该物归原主了。"

  我摸出合二为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两行小字:"温安宁赠温伯远,民国三十七年子时三刻"。背面是幅简笔画: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抱着穿旗袍的少女,背景是刻满云雷纹的座钟。

  "她不是我祖母。"我突然开口。

  记忆里那个被海浪卷走的少女,腕间银镯内侧刻着"阿宁",而我祖母的名字是"温淑兰",这在家族族谱里写得明明白白。

  青阳子的狐耳抖了抖。

  他叼起块被海水冲上岸的碎陶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安宁"二字:"七十年前,温家养魂鼎镇住的不是地脉,是时空裂隙。你祖父温伯远是民国时期的时钟匠,为了救被卷入裂隙的未婚妻阿宁,用温家三代人的血脉为引,造了这座锁魂钟。"

  "可祖母的日记里说,她是被家族逼迫嫁给祖父的。"

  我想起古董店阁楼里那本泛黄的日记本,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半行字:"我从未爱过温伯远,直到..."

  "因为阿宁根本不是你祖母。"青阳子用狐尾卷住我的手腕,带我走向海湾深处的礁石群。

  "真正的温家血脉,此刻正在你身体里醒过来。"

  潮水突然倒卷,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岩床。那些曾被我误认为骸骨的岩石,此刻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竟是半透明的琥珀,里面封存着无数细小的齿轮,每一枚都刻着"温安宁"的名字。

  "这是时砂凝结的琥珀。"青阳子的指尖划过岩床,"当年锁魂钟启动时,阿宁的魂魄被碾碎成时砂,融入地脉。而你祖父用温家血脉为引,将她的意识封存在钟芯里。"

  我摸向胸口,那里还留着血契灼烧的痕迹。

  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七十年前的暴雨夜,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抱着穿墨绿旗袍的少女冲进钟楼,身后是翻涌的海水。少女的银镯在碰撞中断裂,半块怀表掉在地上,被温伯远捡起。

  "阿宁,再等等!"温伯远的声音带着哭腔,"锁魂钟还没完全启动,我一定能..."

  "没用的。"少女的声音像被揉皱的丝绸,"地脉裂隙吞噬的不是时间,是执念。你越想救我,钟芯里的时砂就越多,最后连你也要被吸进去。"

  "可我是时钟匠啊!"温伯远的眼镜片上蒙着雾气,"我能修好任何机械,包括这该死的钟!"

  少女突然笑了,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那你修修看,修到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就像七十年前,在钟楼里初遇那天。"

  温伯远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少女的脸颊,琥珀色的时砂从他指缝间涌出,在两人周围织成金色的网。当最后一粒时砂没入钟芯时,少女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半块怀表,表盘上凝固着1948年7月15日子时三刻。

  "所以你看,"青阳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根本没有什么血契轮回,是你祖父用自己的执念,把阿宁的意识封在了钟芯里。那些失踪的女孩,不过是被时砂吸引来的活祭品——她们的恐惧和绝望,能给钟芯提供能量。"

  海湾突然掀起巨浪,打湿了我的裤脚。远处传来警笛声,是昨夜失踪案的调查组到了。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

  【法医助理】沈先生,最新报告显示,三具湿尸的DNA与您家族族谱完全匹配。

  【古董店老板】沈先生,您走后我在柜台暗格里发现这个——(照片:半块带云雷纹的铜铃,与我昨夜在墙里看到的婴孩骸骨颈间铜铃一模一样)

  【未知号码】别信青阳子,他在骗你。真正的锁魂钟,还在你身体里。

  我猛地抬头,青阳子正用爪子拨弄脚边的碎陶片。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在岩床上投出诡异的形状——那分明是座钟的轮廓。

  "你早知道。"我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礁石上。青阳子的狐尾不再雪白,尖端泛着诡异的灰黑,"从我在古董店出现那天起,你就是锁魂钟选中的宿主。"

  "胡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金属摩擦,"我只是..."

  "只是不想让我发现,你也是温家血脉?"我摸出怀表,表盘玻璃下凝结的血珠正在流动,"当年温家为了镇住锁魂钟,让每代人中选一个'守钟人',用血脉滋养钟芯。你以为自己是旁观者,其实你是下一个容器!"

  青阳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他身后的海浪突然静止,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正是古董店里那座座钟的放大版,每一枚齿轮上都刻着"温"字。

  "你以为毁掉钟芯就能结束?"他的声音分裂成千万重,"看看你的手!"

  我摊开手掌,时砂正从指缝间渗出,在掌心聚成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半块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在逆向转动。

  "这是你祖母的意识。"青阳子的脸开始扭曲,"她在钟芯里困了七十年,就为了等你亲手打开锁魂钟。温家的守钟人,从来不是守护者,而是引路人——引她的魂魄回到人间。"

  海浪重新翻涌,将青铜齿轮吞没。我望着掌心的怀表,突然想起昨夜记忆里祖母的脸:她穿着墨绿旗袍,站在钟楼下仰头看我,眼里没有怨恨,只有温柔的期待。

  "阿宁。"我轻声说,将怀表贴在胸口。时砂的灼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触感,像有人正轻轻握住我的手。

  海湾的天空突然放晴,阳光穿透云层,在岩床上洒下金斑。那些曾被我视为诅咒的时砂,此刻正化作细小的金粉,围绕着我旋转。青阳子的狐尾恢复了雪白色,他蹲下来,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背。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守钟人。"我笑了,"不是困住她,而是等她回来。"

  远处传来警笛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粒。怀表在我胸口轻轻跳动,像有心跳一般。

  "该回家了。"我对青阳子说,"祖母还在等我。"

  他歪头看了看我,突然化作一团白光,钻进了我的口袋。那里躺着半块铜铃,和怀表严丝合缝。

  海风吹起我的衣角,我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古董店,突然明白:所谓锁魂钟,不过是祖父造给祖母的情书;所谓血契,不过是温家人用执念写就的诗。

  而这一次,我要亲手拆开这封迟到了七十年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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