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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砂回溯

时砂幻梦

青铜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我的意识被拽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耳畔是潮汐涨落的轰鸣,皮肤下有细密的沙粒游走——那是时砂,能腐蚀灵魂的时砂。

  "这是...哪里?"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石壁,指尖触到的不是古董店的木质墙面,而是粗粝的礁石。

  咸腥的海风灌进鼻腔,远处传来灯塔忽明忽暗的光束。抬眼望去,月光正漫过一片半月形的海湾,沙滩上密密麻麻插着竹竿,每根竿子都绑着褪色的红布,像一片血色的森林。

  "七十年前的望夫崖。"青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仍保持着狐尾形态,但毛色泛着病态的灰白,"当年你父亲温伯远就是在这里,用温家养魂鼎镇住了地脉裂隙。"

  我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陶瓮,碎裂的陶片间滚出半块怀表——和我口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表盘玻璃上有道蛛网状的裂痕,指针停在子时三刻。

  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暴雨夜的海边,穿墨绿旗袍的少女被海浪卷向深海,她死死攥着半块怀表,腕间的银镯刻着"安宁"二字。

  岸边礁石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我祖父温伯远)举着罗盘大喊:"阿宁!地脉要崩了!快把养魂鼎推进去!"

  "阿宁是你祖母。"青阳子的狐尾扫过满地红布,"她是地脉守护者的女儿,用命换你温家三代平安。"

  海风突然变向,带着腐臭的气息。我这才发现,沙滩上的红布正在渗血,血珠顺着竹竿流入沙中,在地面勾勒出巨大的阵图。阵图中心,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岩石——那些岩石竟全是人的骸骨,脊椎骨串成锁链,颅骨嵌在礁石缝隙里,眼窝中泛着幽蓝的光。

  "锁魂钟要开了。"青阳子的声音突然发颤,他的前爪按在地面,岩石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地脉裂隙扩大了,那些被镇压的溺魂要..."

  话音未落,整片海湾剧烈摇晃。我踉跄着抓住竹竿,却见退潮的海水里浮起无数苍白的手臂,指甲缝里卡着细小的铜屑——和法医报告里湿尸耳蜗的铜屑一模一样。更远处,一座由骸骨堆砌的巨塔正在升起,塔顶的青铜座钟泛着幽光,正是古董店里那座的放大版。

  "子时三刻。"熟悉的嘶哑嗓音从塔顶传来。我抬头,看见老板娘站在钟前,她的身体已完全透明,能清晰看到内部盘绕的黑脉络,"温家的血脉,该来还债了。"

  座钟的玻璃罩缓缓打开,内部的齿轮开始转动。那些人骨齿轮上,竟刻着我祖母的名字"温安宁"、祖父的"温伯远",甚至还有我父亲的名字。当最后一道刻痕浮现时,我的手腕突然剧痛——不知何时,一道血线正沿着血管爬向心脏,皮肤下凸起数十条蚯蚓状的凸起,和昨夜老板娘的一模一样。

  "这是血契。"青阳子甩出九枚铜钱钉在我脚边,形成困妖阵,"你祖母用血脉封印地脉时,被锁魂钟反噬,血契代代相传。如今血契将成,你会变成新的锁魂钟容器!"

  我想起昨夜记忆碎片里的画面:祖父将昏迷的祖母推进骸骨塔,温热的鲜血滴在座钟上,钟摆突然加速摆动,祖母的瞳孔逐渐浑浊,最后化作和老板娘一样的灰白色。

  "那当票..."我颤抖着摸出民国当票,"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温家血脉。"青阳子的狐尾突然缠住我的脖颈,将我拖向骸骨塔,"锁魂钟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才能完全激活,七十年前你祖母没能彻底封印,现在需要你来补全仪式!"

  骸骨塔的阶梯突然亮起幽蓝光芒,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溺亡者的名字。我被拖上台阶时,瞥见塔底的祭坛——那里躺着一具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尸,腕间的银镯闪着微光,正是照片里被海浪卷走的少女。她的胸口插着半块怀表,和我口袋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阿宁..."我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她的脸时,座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骸骨同时站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青阳子的狐尾突然松开,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嚎叫:"时砂...时砂在侵蚀我的妖丹!"

  我这才发现,空气中漂浮的沙粒正在变黑,每一粒都刻着扭曲的人脸。它们钻进青阳子的皮毛,钻进我的鼻腔,钻进骸骨塔的砖缝。整座海湾开始下沉,海水倒灌进来,将红布染成血色。

  "接住!"青阳子突然甩出一团金光,那是我落在古董店的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我看见夹层里多了张泛黄的纸条,是祖母的字迹:"若见此信,速毁钟芯。地脉在镇,非血能解——破钟需以温家至亲骨血为引,自断轮回。"

  座钟的指针指向正午十二点,阴阳倒错的瞬间,我的意识突然清醒。原来所谓的"子时三刻",不过是锁魂钟制造的幻觉;所谓的"血契",是历代温家人用执念编织的牢笼。

  我握紧怀表,用表链割破手腕。鲜血滴在钟芯上时,整座骸骨塔发出刺耳的尖啸。老板娘的身影开始崩溃,她的脸恢复成年轻时的模样,眼中流下血泪:"原来...这才是地脉的真相..."

  时砂突然停止流动。我看着怀表里祖母的照片,终于明白:真正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什么邪灵,而是对"还债"的执念。

  当最后一滴鲜血渗入钟芯,座钟发出清越的轰鸣。海湾停止下沉,海水重新退去,露出洁净的沙滩。红布化作飞灰,骸骨塔崩塌成沙粒,连老板娘的最后一丝气息都消散在风里。

  青阳子瘫坐在礁石上,狐尾恢复了雪白色:"你...毁了地脉?"

  "不。"我捡起半块怀表,和口袋里的那半块合二为一,"我只是让该结束的,结束了。"

  海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像是祖母在哼童谣。我抬头,看见天际有一道白影掠过,转瞬即逝。那或许是她,或许只是时砂折射的光。

  但至少,这一世,我们不用再困在时钟的深渊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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