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枪声在顾时钰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砰——"

第一颗子弹穿透许笙左肩时，鲜血在雪白衬衫上绽开刺目的红。顾时钰看见自己徒劳地伸出手，指尖却穿过许笙透明的身体。子弹穿过他虚无的掌心，在许笙身上留下狰狞的伤口。

"砰——"

第二枪洞穿腹部，许笙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固执地用身体为他筑起最后屏障。顾时钰嘶吼着扑上去，子弹却像穿过空气般穿透他的胸膛，精准地没入许笙体内。

"砰——"

第三枪正中眉心。许笙向后仰倒时，嘴角竟挂着解脱般的微笑。鲜血从弹孔汩汩流出，在柏油路上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溪，倒映着顾时钰扭曲变形的脸。

每一次重播，顾时钰都疯了一样想要推开他，可每一次子弹都穿过他的虚影，直到许笙在他面前死了上千遍。那些飞溅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化作细小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许笙温柔的眼睛。

"各项指标正常，孕四周。"

一道机械女声突然刺破血色梦境。顾时钰混沌的意识猛地一震——这是零阮的声音！前世就是这个人带走了自己。他至今想不明白，像许笙这种"废物"，怎么会有零阮这样深不可测的朋友。

等等..."孕四周"？

这句话在顾时钰脑中轰然炸开。他拼命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恍惚间，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正轻柔地擦拭自己的脸庞。那触感太过熟悉，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脆弱的眼睑。

顾时钰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脸——许笙正俯身为他擦汗，俊秀的眉眼在晨光中镀着一层柔和的轮廓。见他突然醒来，许笙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慌忙缩回手，那块湿毛巾"啪"地掉在地毯上。

"先生，我..."许笙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您做噩梦了..."

顾时钰怔怔地望着眼前人。许笙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格子睡衣，领口处还留着上次他发脾气时泼上去的咖啡渍。此刻他正不安地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那里本该有Alpha张扬的信息素腺体，却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而显得异常平滑。

前世他最厌恶许笙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一个Alpha，却连直视自己Omega的勇气都没有。每次看到许笙这样，他都会刻薄地讥讽："你能不能有点Alpha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可现在，顾时钰的视线却死死黏在许笙左肩——那里本该有个弹孔，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藏在棉质布料下。他的目光下移，许笙的腹部平坦，眉心光洁，没有鲜血，没有枪伤。

只有活生生的，会呼吸的许笙。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结婚前的许笙根本不是这样。那时的许笙会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对他笑，会在他加班时送来亲手做的便当，会在下雨天把伞倾斜到他这边而自己淋湿半边肩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大概是从父亲强迫他们结婚那天起。他厌恶这场商业联姻，更厌恶许笙逆来顺受的态度。一个出身平凡的Alpha，凭什么靠着他家的投资就敢攀附顾氏集团的独子？

"先生？"许笙怯生生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要...要喝水吗？"

顾时钰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浮现出前世最后的画面——许笙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说：“值得”

而现在，这个被他骂作废物的Alpha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因为他的沉默而愈发惶恐。许笙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顾时钰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廉价的银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而自己那枚价值不菲的铂金戒指，早在结婚当天就扔进了抽屉深处。

"我怀孕了？"顾时钰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许笙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床头柜，发出"咚"的闷响。"您...您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发抖，"零阮刚走，说您信息素水平不稳定..."

顾时钰机械地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他和许笙的孩子。前世当他得知怀孕时，暴怒地将化验单摔在许笙脸上。而许笙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哽咽着说："求求您...留下他...我可以消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能上我的床就算便宜你了，还想要孩子？像你这种没用的Alpha生下来也只会丢人。"

后来他让保安把高烧的许笙拖出别墅，在暴雨里跪了一天一夜。等再见到许笙时，是在离婚协议签署现场。那个曾经会对他笑的Alpha变得形销骨立，却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连财产分割都没看一眼就转身离开。

直到最后，当所有亲朋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时，只有许笙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

"先生？"许笙担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脸色很差，要叫零阮回来吗？"

顾时钰望着许笙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前世他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的许笙，还会用生命保护他。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个傻子，从头到尾，都爱着他。

"许笙。"顾时钰突然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脉搏，"我..."

话到嘴边却哽住了。道歉？忏悔？还是告白？重活一世，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被他辜负至深的人。

许笙却误解了他的沉默，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我马上出去。"他慌乱地弯腰去捡掉落的毛巾，"您再睡会儿，早餐好了我叫您。"

看着许笙逃也似的背影，顾时钰摸着小腹，无声地做了个决定。

这一世，换他来守护这个傻子。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