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昀的虚影消散在风里时，叶昭的右眼彻底暗了下去。
那颗由“烬霜”重塑的眼珠，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凝成暗红的冰渣。他抬手抹了把脸，却摸到满手细碎的晶体——右眼正在崩解。
“老叶！”谢无尘单膝跪地，青岚剑插在身前，剑身上的裂纹已经蔓延至剑柄。更诡异的是，那些裂纹中不再渗出青光，而是死寂的灰白。
姜晚的情况最糟。
心口处的剑形纹路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冰蓝色的光芒。她试图用右手按住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逐渐透明化，仿佛要融入空气中。
“还有……三十五天。”她低头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掌心，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
官道上的风突然停了。
远处崩塌的往生门废墟里，缓缓爬出个瘦小的身影——是那个药奴孩童！他的眼皮依旧被粗糙地缝着，胸口却多了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处结着冰蓝色的霜花。
“师父……说……”孩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会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伤口里掏出一枚银铃。不是姜晚那枚，而是更小、更旧，铃舌是一截发黑的指骨——与嫁衣少女缺失的小指完全吻合。
叶昭的左眼突然刺痛。即使右眼已盲，他仍能“看见”那枚银铃延伸出的因果线，正连接着姜晚心口的裂缝！
“晚晚！别碰那铃——”
警告来得太迟。
孩童已经摇响了银铃。
**
清脆的铃音荡开刹那，姜晚心口的剑纹轰然炸裂！
冰蓝色的光芒如洪水般涌出，在她身前凝成一柄完整的剑——三尺七寸，通体透明如冰，剑脊流淌着血色纹路。这才是真正的“弑神兵”本体！
谢无尘的剑鞘突然炸裂。青岚剑彻底碎成数十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三百年前，青岚祖师跪在冰棺前忏悔；
——守墓人最后的血脉被秘密送往民间；
——姜初月将婴儿交给岐黄谷叛逃弟子……
“原来……如此……”谢无尘咳出一口血，血中混着细小的剑刃碎片，“我们三家……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孩童又摇了第二次铃。
这一次，姜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如同提线木偶般握住了悬浮的“弑神兵”。她的独眼瞬间被冰蓝色填满，发梢凝结出细小的霜花。
“姜晚！”叶昭想冲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已被冻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冰层里竟然封着无数张人脸——全是守墓人一族的亡魂！
孩童发出咯咯的笑声，第三次摇铃。
铃舌的指骨突然伸长，如利箭般刺向姜晚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
竟是谢无尘用断剑挑飞了银铃！
“老子虽然废了……”他满手是血地攥着半截剑刃，“但还没死透呢！”
孩童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冰蓝霜花正在变红——那是叶昭的短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小朋友。”叶昭的左眼流下血泪，“下辈子……别跟错师父。”
孩童的嘴角却勾起诡异的弧度。他抓住胸前的短剑，猛地往前一送，让剑尖刺入姜晚的脚踝！
“师父……万岁……”
孩童炸成漫天冰晶，每一粒晶体内都映出雪山之巅的景象——岐黄谷禁地的冰棺，正在缓缓打开。
**
姜晚的“弑神兵”突然发出刺耳鸣啸。
剑身剧烈震颤，带动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剑尖直指东北方的雪山。更可怕的是，她的透明化正在加速，右臂已经能看到背后的景物。
“它在……召唤本体……”姜晚咬牙对抗着剑的控制，“我的时间……不多了……”
谢无尘突然扑上来，用断剑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抹在“弑神兵”上。鲜血与冰蓝剑身接触的瞬间，竟燃起诡异的青焰！
“青岚弟子听令！”他暴喝一声，声音里混着三百年前的剑诀，“以血饲剑，以魂为锁！”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碎裂的青岚剑片全部飞起，如归巢的蜂群般贴附在“弑神兵”上，硬生生将冰蓝剑身裹成青白相间的奇异模样。剑的挣扎顿时减弱，姜晚也重新夺回部分控制权。
叶昭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右眼窟窿里不断渗出冰渣：“老谢，你……”
“别废话。”谢无尘的脸色惨白如纸，“我体内已经没有剑宗亡魂了……这些碎片，是我自己的魂魄。”
姜晚的独眼骤然收缩。她看见谢无尘的心口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那是他的命魂！
“你……”
“三十五天不够。”谢无尘咧嘴一笑，牙齿已经被血染红，“老子再借你三十五天。”
他猛地将断剑刺入自己心口！
青岚剑的碎片同时亮起刺目光芒，化作流光没入姜晚体内。她的透明化瞬间逆转，右臂重新凝实，唯有发梢的霜花证明着“弑神兵”仍在影响她。
谢无尘缓缓倒下，手中仍紧握着那截断剑。
“记住……”他最后看了一眼叶昭，“雪山之巅的……不是人……”
风雪骤起，掩埋了未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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