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灌进客栈,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三道摇晃的影子。
叶昭推过来的悬赏令上,墨迹已经有些晕染。谢无尘的指尖按在“烬霜”二字上,青筋微微凸起。
“三年前。”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青岚剑宗的藏经阁失火前,有人盗走半卷《玄煞录》。”他抬起眼,烛光在眸子里凝成两点寒星,“最后一页就画着这个符文。”
姜晚的茶盏停在唇边。她记得师父摔碎的砚台,记得那声“岐黄谷不救该死之人”,却从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能操控尸体的禁术。
“哎呀,这不就巧了?”叶昭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出来,在悬赏令上洇开一片褐色的痕迹,“我这儿还有更巧的——”他从怀里摸出块龟甲,“半个月前我在黑市淘到个玩意儿,上面说‘霜烬则天下燎’……”
龟甲突然被谢无尘夺走。剑客的指腹擦过那些灼刻的沟壑,脸色越来越难看。姜晚看见他手背上的旧伤疤在微微抽搐,像是皮下有虫子在爬。
“这不是占卜用的。”谢无尘哑着嗓子说,“是血契。”
房梁上突然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三人同时抬头——瓦片缝隙间,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桌上的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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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里的火堆噼啪作响。
姜晚用银针挑开黑衣人领口的暗袋时,一枚青铜钱币滚落在地。叶昭捡起来对着火光看了看,吹了声口哨:“玄冥司的探子都穷到用前朝铜钱了?”
“是通行令。”谢无尘用剑尖拨弄火堆,火星子溅到那人衣摆上,“进皇陵用的。”
蜷缩在供桌下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姜晚快步过去把脉,指尖刚搭上腕子就变了脸色:“肺里有铁锈味……他吸入了炼尸炉的烟灰。”
“小崽子命挺硬。”叶昭蹲下来戳了戳孩子额头,“喂,你爹娘是不是在太守府当差?”
孩子惊恐地摇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叠叠的油纸揭开后,露出半块发霉的糕饼,上面赫然印着太守府的朱漆花押。
谢无尘的剑鞘“咚”地抵住孩子咽喉:“谁让你偷听的?”
“等、等等!”姜晚掰开孩子攥紧的拳头——掌心全是细小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她猛地扯开孩子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一块青紫色瘢痕,正中央刺着个“奴”字。
叶昭的笑容消失了:“是‘七星引’……皇陵守墓人控制药奴的手法。”
火堆突然爆出个巨大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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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的后墙爬满枯藤。
姜晚踩碎一片瓦当时,叶昭正往守夜家丁的酒壶里抖药粉。谢无尘突然按住他手腕:“不对劲。”
月光下,整座府邸安静得可怕。本该有护卫巡逻的庭院空无一人,养着锦鲤的池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像不像……”叶昭舔了舔嘴唇,“义庄那具尸体的指甲颜色?”
他们踹开书房门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太守悬在房梁上,肿胀的脚趾几乎垂到案几——而案头摊开的册子里,正夹着张与姜晚怀中甲片纹路完全一致的图纸。
谢无尘一剑斩断白绫。尸体坠地的闷响中,有什么东西从太守袖中滑出——
半枚虎符,内侧刻着小小的“霜”字。